继续飞花令。
第二轮,张瑰是第七个接“人”,到李凤兮时就是新一轮,狗屎运气好,李凤兮立即脱口而出:“人间四月芳菲尽!”
这么简单的诗句,前面竟然没人说。
估计一些士子想卖弄,说的都是些鲜见生僻的诗词。
过关!
然而……
第三轮就没这运气了,飞“雪”字,到李凤兮第五个字,又懵逼了,时间一到,张方平便道:“又是李家三郎?《诗经》就不抄了,抄一遍《论语》罢,一个半月后交到林教授处。”
论语一万六千字,得抄半月。
第四轮,没过,抄《春秋》,一万六千字,两个月后交给林咸德。
第五轮,没过。
张方平也有些恼怒了,本来可以罚抄《春秋》,和《论语》字数差不多,结果每次都是李凤兮,直接重罚,抄《礼记》。
九万多字,四个月后交给林林咸德。
李凤兮面子上有点过不去了。
卧槽,老子现在好歹是江宁顶流,结果五轮飞花令,受伤四轮!
而且是唯一接不上的人。
尴尬了啊。
早知道老子就不来这狗屁的文会了。
林咸德在一旁也尴尬的不行。
李凤兮水平差可以理解,毕竟才开智读书,然而近日是跟着他读书,纵然大家知道他这个府学教授有点东西,可李凤兮这样是败坏他在教育界的名声。
和李凤兮坐在一起的衣冠博也低下了头。
跟着小官人……
面子全无啊。
张瑰冷哼一声,“若是舍弟,岂会如此不堪!”
李凤兮被怼得无言以对。
亭子里,范仲淹也有些懵逼,那两句“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剑倚青天笛倚楼,云影悠悠,鹤也悠悠”,何其惊艳。
怎么今日却连飞花令都过不去?
当初在驿站遇见的那个灵气少年去哪里了,庆历三年,有位庆历二年中举的进士王安石写过一篇散文《伤仲永》,难道也被自己遇见了?
茅山书院院长侯德宽一脸惊诧,对一旁的俞清道:“俞司业,不曾想府学竟有如此生员,着实有些良莠不齐了啊。”
俞清呵呵了一声。
张方平听得清楚,本想解释,转念一想,不好解释啊。
现在说李凤兮是打败了张璪,别人也不信啊。
只会认为是内幕。
茅山书院里,坐在最左侧的陆斐起身,大声道:“在下有些好奇,这位李家小郎君如此年纪却在府学之中,按说应是天资卓越的少年英才,为何五不过四,鱼目混珠乎?”
这话火药味太重。
其实今日论文,府学和茅山书院也在暗地里较劲。
王衍起身道:“他不是府学生员。”
陆斐哦了声:“现在自然不是了。”
王衍:“这——”
辩驳无力,讪讪坐下。
和他一样,府学生员全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李凤兮是跟府学士子一起来的,又坐在府学士子人堆里,现在说什么,茅山书院都会认为府学是在找借口。
反而显得府学没有气度。
只能认栽。
衣冠博用脚靠了靠李凤兮,“小官人,行不行啊。”
李凤兮也很郁闷,老子以前并不知道文会有这么些个环节啊,并没有准备,压低声音问道:“下面还有什么环节?”
得想办法挽尊。
衣冠博道:“析字和论文,析字是考校府学士子和茅山书院学子。之后论文,应该先是府学士子和茅山书院学子之间的较量,最后是亭子里的人之间的交流。”
李凤兮又头疼起来。
论文不怕。
可这什么析字,有些繁体字自己甚至都不认识,析个毛线啊。
怕什么来什么。
接下来是析字。
由茅山书院院长侯德宽和府学教授林咸德分别考校书院学子和府学生员。
林咸德考校了书院五个学子。
都没问题。
确实是年轻俊杰。
轮到侯德宽了,这位院长大概有点小九九,依次考校了王衍、顾全、谢秉东、张瑰和衣冠博,都一一过关,毕竟析字不太难。
生僻字什么的,大家来文会之前,都有所准备。
侯德宽又笑眯眯的看着李凤兮,“这位李家小郎君,飞花令不行,大概是思绪一时蒙钝了,析字没问题吧。”
表面看,侯德宽是在给李凤兮机会挽尊。
实际上是柿子专挑软的捏!
就是想看府学出丑。
毕竟现在所有人都认为李凤兮就是府学生员。
李凤兮:“……”
我谢谢你啊!
可这个场合,自己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拒绝他,毕竟他是坐在亭子里的人,拒绝他不合礼制,再者,析字环节本来就有考校后学的意思。
只得怏怏着起身。
侯德宽略一思忖,“就先江宁的‘宁’字罢,想必李家小郎君不会不知。”
这个字很简单。
这么简单都不会的话,那确实有辱府学了。
李凤兮心里暗暗骂娘。
糟老头子坏得很。
如果不是来了江宁府有一段时间了,自己恐怕连这个“宁”字的繁体字怎么写的都不记得了,现在倒是知道:寜。
但还没看韵书,析个锤子的字啊。
衣冠博急了。
这个字确实简单。
然而小官人一副期期艾艾的神态,明显不知道。
小声道:“《集韵》言之:从宀、心、皿,表示‘人居室安定,饮食富足,心境安祥’之意,西周金文中,“寍”字用来表示安宁义,有铭文:刑帅訏誨,申寍天子。”
李凤兮大喜,立即复述了一遍。
侯德宽有些讶然。
竟然会?
而且如此有深度,连西周的铭文都拿出来了!
林咸德和张方平等人松了口气。
府学的面子算是保住了一丢丢。
一旁的张瑰却忽然起身大声道:“候院长,李家小官人并不会此字,是衣冠博低声蚁语,其陈述之。晚生性秉直,不屑此污行也!”
他要为弟弟张璪报仇!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茅山书院的学子直接将嘲讽拉满。
“不会并不丢人,作弊却是小人之举也。”
“文会尔,又非大举,何苦来哉。”
“鱼目混珠之辈,没自知之明么。”
“既是府学鱼目混珠之辈,更应多读书,以博才之能洗今日之笑话,若他日高中进士,也是美事一桩,却行此小人行径,这书不如不读,实在有辱斯文!”
府学生员此刻心里都在骂娘。
骂李凤兮不学无术还来丢人现眼。
也骂张瑰吃里扒外。
一名士子甚至大声嘀咕道:“飞花令接不住,析字也不会,怎么可能写得出《青玉案·元夕》,必然是抄袭的了,也就罢了,没这个能力,就该低调做人,偏生行品行不端之举,败坏府学声名,他还有什么脸面呆在这里,早点滚蛋。”
旁边之人附和,“正是如此,远不如张璪!”
衣冠博羞愧难当,起身行了一礼。
走了。
李凤兮也尴尬万分,这他妈就是大型社死现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