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玄明被李烨突如其来的质问惊得一颤,这七岁孩童的眼神,锐利得像一把出鞘的利剑,让他心头一凛。
这哪里像个孩子?
倒像个身经百战的将军!
他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那股檀香味儿仿佛也变得浓重起来,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回…回殿下,除了老臣之外,就只有……几位司天监的同僚知晓。”他小心翼翼地回答,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在昏暗的烛光下闪着微光。
李烨微微颔首,小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内心却波涛汹涌。
弑君?
他可不是吓大的!
两世为人,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前世,他作为名将后裔,金戈铁马,驰骋沙场,什么阴谋诡计没见识过?
如今,虽然换了一副稚嫩的躯壳,但这颗心,依旧坚如磐石!
“许监正,”李烨的声音依旧低沉,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此事,万万不可声张,切记!切记!”
许玄明连忙点头如捣蒜,“老臣明白,老臣明白!”他偷偷抬眼瞄了一眼李烨,心中暗自揣测,这位二皇子,今日似乎有些不同寻常啊……莫非,是这血月异象的影响?
李烨不再理会许玄明,他走到窗边,再次凝视着那轮血月。
血色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映照出他深邃的眼眸,仿佛藏着无尽的秘密。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这陌生而又熟悉的空气,心中暗自发誓:既然老天给了他重活一次的机会,他定要活出个精彩!
他要查清这血月异象的真相,他要揪出那些暗中窥视之人,他要保护自己,保护身边的人!
金銮殿上,檀香袅袅,龙涎香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却掩盖不住那股紧张的气氛。
唐玄宗李隆基端坐在龙椅上,眉头紧锁,听着许玄明的禀报。
他身着明黄色的龙袍,威严无比,但此刻,他的脸上却写满了担忧。
“荧惑守心……弑君之兆……”李隆基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声音低沉得可怕。
他紧紧地握着龙椅的扶手,指关节泛白,仿佛要将那扶手捏碎一般。
“陛下,”许玄明跪在地上,声音颤抖,“老臣…老臣不敢隐瞒,这天象…确实是大凶之兆啊!”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为了皇室安危,老臣斗胆建议,让二皇子前往终南山祈福,以消灾解难。”
李隆基沉默了片刻,眼神复杂地看向殿外。
他想起那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二皇子,心中五味杂陈。
那个孩子,自幼体弱多病,不争不抢,一直默默无闻地生活在宫中。
如今,却要让他承担这消灾解难的重任……
“准奏。”李隆基最终还是开口了,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
李烨醒来时,只觉得浑身酸痛,头重脚轻,仿佛被一辆马车碾压过一般。
他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房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味儿。
“这是哪儿?”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
“殿下,您醒了!”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李烨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官服的老者正站在他的床边,一脸关切地看着他。
“你是?”李烨疑惑地问道。
“老臣是王太医,”老者恭敬地回答,“殿下您昏迷了三天三夜,可把皇上和娘娘急坏了。”
三天三夜?
李烨心中一惊,他努力回忆着昏迷前发生的事情,却只记得那轮血红色的月亮,以及那股莫名的寒意……
等等!
血月!
他猛地想起了昏迷前的那一幕,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难道,他真的穿越了?
而且,还穿越到了唐朝?
他下意识地想要查看自己的身体,却发现自己的手小得可怜,根本不像一个成年人的手。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果然,这是一具稚嫩的孩童的身体!
他真的穿越了!而且,还穿越成了一个七岁的孩子!
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涌上心头,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一个雍容华贵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烨儿!我的烨儿!你终于醒了!”
杨玉环,大唐贵妃,此刻却全然没有平日的雍容华贵。
她猛地扑到床边,一把搂住李烨小小的身子,失声痛哭起来。
华丽的珠钗摇晃,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如同她此刻慌乱的心跳。
滚烫的泪水滴落在李烨的脸上,带着浓烈的脂粉香气,让他有些不适应地皱了皱眉。
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带着令人窒息的力道,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烨儿!我的烨儿!你终于醒了!”杨玉环的声音颤抖着,带着浓浓的鼻音,像一曲悲伤的歌谣,在房间里回荡。
她紧紧地抱着李烨,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生怕他再次消失不见。
三天三夜,她衣不解带地守候在床边,一颗心悬在半空,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李烨感受着杨玉环颤抖的身体,闻着她身上熟悉的脂粉香气,心中五味杂陈。
他虽是两世为人,但从未感受过如此浓烈的母爱。
这让他想起前世自己孤苦伶仃的童年,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酸涩的滋味。
他轻轻地拍了拍杨玉环的后背,用稚嫩的声音安慰道:“母妃,儿臣没事了,别担心。”
守候在床边的宫女见李烨苏醒,顿时喜出望外。
一个机灵的小宫女立刻提着裙摆,一路小跑着向太医院的方向奔去,口中还不断地喊着:“二皇子醒了!二皇子醒了!”她跑得飞快,绣鞋踩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在寂静的宫殿里显得格外响亮。
王太医听到消息,连忙放下手中的药材,一路快步赶来。
他气喘吁吁地来到床边,顾不上擦拭额头的汗水,便急忙为李烨把脉。
他苍老的手指搭在李烨细小的手腕上,感受着那微弱的脉搏,眉头紧锁,神情专注。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地盯着王太医,屏息凝神,等待着他的诊断结果。
杨玉环更是紧张得手心冒汗,她紧紧地握着李烨的手,仿佛要将所有的力量都传递给他。
片刻之后,王太医终于松开了手,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二皇子脉象平稳,已经没有大碍了。”他语气肯定地说道,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杨玉环激动地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她再次紧紧地抱住李烨,喜极而泣。
消息很快传到了唐玄宗李隆基的耳中。
他正在批阅奏折,听到这个消息,手中的朱笔微微一顿,他放下手中的奏折,起身便向李烨的寝宫走去。
李隆基一路快步走来,心中充满了疑惑和关切。
二皇子自幼体弱多病,这次昏迷三天三夜,更是让他担忧不已。
他不知道这次昏迷究竟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二皇子醒来后会是什么样子。
当他来到寝宫,看到李烨正躺在床上,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状态似乎还不错,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
他走到床边,目光慈爱地注视着李烨,眼中透露出对二皇子的重视。
“烨儿,感觉怎么样?”李隆基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李烨看着眼前这个身着龙袍,威严而慈祥的男人,心中百感交集。
他知道,这就是他这一世在唐朝的父皇。
一种陌生而又微妙的情感在他心中蔓延开来。
“父皇,儿臣没事了。”李烨用稚嫩的声音回答道,努力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
他虽然有着成年人的灵魂,但毕竟身处在一个七岁孩童的身体里,言行举止都要符合这个年龄段的特点,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李隆基看着李烨乖巧懂事的样子,心中甚是安慰。
他伸手摸了摸李烨的头,柔声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就在这时,李烨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窗外,突然,他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他分明看到,在窗外不远处的屋檐上,一个黑影一闪而过,速度快得惊人,几乎难以捕捉。
那是什么?
李烨心中一惊,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下意识地想要开口,却又硬生生地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父皇,”李烨顿了顿,但这清爽的感觉并不能平息他内心涌动的不安。
那个在阴影中一闪而过的黑影,如幽灵般迅速而安静,在他心中点燃了一丝警觉。
他虽然年纪尚小,却十分确定自己正在被监视。
他那只仍紧紧握着瓷杯的小手本能地攥得更紧了。
他看了看父亲玄宗皇帝,皇帝的脸上交织着欣慰和为人父的关切。
身着华丽龙袍的皇帝似乎没有察觉到潜伏的危险,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儿子的康复上。
李烨脑子飞速运转,强迫自己维持着一个虚弱、正在康复的孩子的假象。
他知道在没有更多确凿证据之前,不能表露自己的怀疑。
“父亲,”他说,声音精心营造出一种孩子气的天真,同时又暗藏着一丝成熟,“我现在感觉……好多了。只是有点累。”他故意打了个哈欠,让这场表演更逼真。
玄宗笑了,脸上洋溢着浓浓的父爱。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李烨的头。
“休息吧,我的儿子。恢复你的体力。”他的一个刚从三天昏迷中醒来的七岁孩子,本应黏人、迷茫又害怕。
然而,李烨看起来异常平静,他的心思似乎隐藏在那层年少天真的帷幕之后。
就在这时,钦天监徐玄明拖着脚步走上前来,脸上满是焦虑。
通常令人安心的檀香气息,此刻在空气中显得格外浓重,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忧虑。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异常响亮。
“陛下,”徐玄明开口了,声音微微颤抖,“天象预示……血月……必须立即采取行动。为了皇室血脉的安全,小王子必须前往终南山。祈祷仪式越早开始越好。”
皇帝那只还搭在李烨头上的手停住了。
他的表情变了,眼角的忧虑纹路更深了。
血月!
预言!
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弑君”二字,在他寂静的脑海中回荡。
他看了看儿子,目光中既有爱,又夹杂着大量的政治考量。
他愿意送自己体弱的儿子踏上这样危险的旅程吗?
山路崎岖,旅途艰辛。
然而,还有那预言……
尽管李烨表面上镇定自若,但他的感官却变得更加敏锐。
他几乎能尝到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息,浓稠而令人窒息。
他能听到自己心跳的狂乱节奏,与朝臣们的窃窃私语形成鲜明的对比。
檀香熏得他鼻子发痛,此刻那气味刺鼻难闻,象征着即将来临的危险。
手指下的丝绸床单摸起来粗糙而令人不安。
他敏锐地察觉到每一个细微的变化,每一丝气氛的波动。
他看到父亲内心的挣扎,那是父爱与皇室职责之间的激烈斗争。
皇帝的沉默持续着,水漏的每一声滴答都加剧了令人窒息的紧张感。
李烨知道,无论这个决定是什么,都将塑造他的命运。
他闭上眼睛片刻,整理思绪,鼓起勇气。
他已不再是前世那个身经百战的将军,但那些记忆、本能和战略思维——依然存在。
没错,他被困在了一个孩子的身体里,但内心的战士正在觉醒,准备迎接未来的任何挑战。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目光清澈而坚定。
他与父亲对视,一种无声的交流在他们之间传递。
那是一丝理解,一丝共同的忧虑,甚至……是一种认可?
皇帝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了,声音因决定的沉重而显得低沉。
“徐玄明,”他对钦天监说道,语气坚定,但又带着一丝无奈,“为晋王的出行做好准备。”
钦天监还没来得及回应,一声尖锐而突然的声响打破了紧张的沉默。
李烨脖子上戴着的一个小玉坠断了。
那根纤细的绳子磨损得厉害,终于断了,玉坠掉在光洁的地板上摔得粉碎。
声音虽小,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终结感。
李烨盯着破碎的玉坠,心在胸腔里怦怦直跳。
他有一种奇怪的、近乎本能的感觉,这不仅仅是一个破碎的小饰品。
这是一个预兆。
一个警告。
他抬头看着父亲,话已经到了嘴边……“父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