磷火在罗羽眼瞳里跳跃出细碎光斑,他指腹无意识摩挲着至尊骨凸起的纹路。
崖底飘来的腐气裹着某种熟悉的血腥味,就像三年前师门覆灭那夜,赤阳殿檐角滴落的血珠浸透青砖时散发的腥甜。
“这滴血在模仿锁魂灯运转。“苏浅突然用冰刃挑起镇山碑上的金芒血珠,咒文在她腕间倒映出七重光晕,“你们看碑文缺口——“冰刃划过的刹那,原本缺损的“镇“字豁口竟浮现出半枚暗紫色星纹,与王瑶银镯内侧的指骨暗纹如出一辙。
王瑶拢住满地银镯碎片的掌心突然发烫,那些残片如同活物般在她肌肤上拼凑出残缺星图。
她踉跄着撞在罗羽肩头,纷乱的记忆突然涌入——三日前替伤员包扎时,有个浑身缠满绷带的弟子曾死死攥住她戴镯子的手腕。
“那个伤员右手只有四指!“她急促的呼吸喷在罗羽颈侧,感觉到对方肌肉瞬间绷紧。
至尊骨共鸣引发的灼痛突然转向清明,罗羽反手握住王瑶颤抖的指尖,在她掌心画出半阙工尺谱的变调。
二十丈外的古松突然无风自动,苏浅的冰刃已钉入树身三寸。
树皮皲裂处渗出沥青状黏液,裹着半片染血的绷带飘落——正是王瑶记忆中缺失的那截小指。
“回山门。“罗羽碾碎绷带上附着的星纹,腥臭黏液竟在他掌心凝成半透明沙漏。
当第一粒砂坠落时,镇山碑缺口处的血珠突然分裂成七簇火苗,朝着不同方向疾射而去。
门派正殿的晨钟在子夜突兀轰鸣。
当罗羽踹开紧闭的朱漆大门时,守夜弟子惊恐地指向悬在梁上的青铜古钟——本该铭刻《清心咒》的钟体内壁,此刻爬满会蠕动的暗金色血管,正随着钟声起伏搏动。
“这些是...“苏浅用冰晶封住两根血管,剔透晶体内部立刻显现出数百个跪拜的虚影,“那些叩首修士的灵脉!“
罗羽指尖燃起离火精魄,火焰舔舐钟体的瞬间,整座山门地脉发出沉闷呜咽。
王瑶突然扑向东南角的灯柱,银镯碎片在她掌心拼成锐角:“地宫!
镇派宝阁的封印阵眼在移位!“
地砖缝隙渗出的金芒组成流动的星轨,罗羽每踏出一步,至尊骨便在地面烙下焦黑足印。
当第七步落下时,宝阁门前的石貔貅突然睁开猩红双眼,口中衔着的玄铁钥匙正在融化成暗紫色液体。
“好精妙的双生阵。“苏浅的冰刃在钥匙表面刮下薄霜,霜花立刻幻化成缩小版的镇山碑,“有人用我们的护山大阵做了阵中阵。“
王瑶突然将银镯残片按进石貔貅左眼,齿轮转动的轰鸣声中,十八道暗门在地面洞开。
每个洞口都悬浮着盏青铜灯,灯芯赫然是派中弟子的本命精血。
“七盏锁魂灯...“罗羽扯开衣襟,至尊骨浮现的纹路与灯架浮雕完美契合。
当他将手伸向最近那盏灯时,灯芯精血突然沸腾着凝聚成狂狮的面容,对着他露出森白獠牙。
地宫深处传来琉璃碎裂的脆响,王瑶腕间的冰晶倒计时突然加速流转。
苏浅甩出三十六枚冰钉封住所有暗门,转头看见罗羽徒手捏碎了那盏魂灯,灯油泼洒处显露出半幅星象图——正是碑文缺口缺失的那部分。
“寅时三刻,天玑入贪狼。“罗羽沾着灯油在虚空画出星轨,燃烧的轨迹最终指向宝阁顶层的琉璃盏,“他们要的不是镇派之宝......“
狂风撞开三十六道冰封的暗门,所有青铜灯同时熄灭。
在最后一丝光晕消散前,众人清晰看见每盏灯芯残留的灰烬,都呈现出修士跪拜残骨的姿势。
地宫琉璃盏的余晖尚未散尽,山门外突然传来万兽奔腾的轰鸣。
七十二峰云雾翻涌,三百里护山大阵泛起血色涟漪,九重结界在夜色中明灭不定。
“来了。“罗羽指尖划过至尊骨凸起的星纹,地脉震颤顺着青砖爬上他的靴底。
王瑶腕间银镯碎片突然拼成锐角,在东南方位迸出火星;苏浅甩出的冰晶在空中凝成箭头,正指向西北巽位——两道截然不同的杀机撕开夜幕。
东南方赤鬃兽骑踏碎山石,狂狮肩扛碎星锤立于兽王头顶,暗红披风在罡风中猎猎作响。
每头赤鬃兽眼中都跳动着与镇山碑如出一辙的星纹,獠牙滴落的毒涎腐蚀得地面腾起青烟。
西北方阴影如墨汁漫卷,影鬼率领的暗影卫化作千重鬼魅,所过之处草木瞬间枯萎成灰。
“起阵!“罗羽剑指在虚空划出离火符,九转回廊的云雾突然凝成实体。
王瑶抛出的银镯碎片化作星轨嵌入廊柱,苏浅甩出的三十六枚冰钉钉入地脉节点。
三重防御阵层层展开:最外层云雾化作万千持戈甲士,中层冰晶折射出十八道幻影结界,内层星轨交织成流动的卦象。
狂狮的碎星锤砸在云雾屏障上,紫电顺着星纹脉络窜入阵中。
二十名结阵弟子口吐鲜血,手中阵旗瞬间焦黑。“坎位补离火,兑宫转巽风!“罗羽左手掐诀催动至尊骨,右手在王瑶掌心快速书写阵诀。
少女腕间银丝飞射而出,缠住即将崩碎的阵旗,精血顺着丝线注入阵眼。
影鬼的阴影已渗透到第二层结界。
苏浅的冰魄针在镜面阵中织就天罗地网,却见那些黑影突然分裂成无数细丝,沿着冰晶纹路反向侵蚀。“他们要改阵为牢!“她咬破指尖在冰面画出敕令,殷红血符与暗影碰撞出刺目火花。
罗羽的离火精魄突然转向西北,烈焰在阴影中烧出人形轮廓。
影鬼的真身被迫显现,黑袍下露出半截白骨森森的右手——正是三日前伪装伤员的那只四指手掌!
王瑶的银丝如灵蛇突袭,却在触及黑袍时被星纹反震。
苏浅的冰刃趁机穿透影鬼左肩,带出的黑血竟在空中凝成毒箭回射。
“小心!“罗羽旋身将二女揽至身后,至尊骨纹路骤然发亮。
毒箭撞在光幕上迸出腥臭雾气,地面瞬间腐蚀出丈许深坑。
狂狮的狂笑震碎外层云雾,碎星锤携着雷霆之势破开第二重结界。
混战中,王瑶的银丝在罗羽周身织就护体光网,每次与碎星锤碰撞都迸溅出流星般的火花。
苏浅的冰魄针化作游龙在敌阵穿梭,每穿透一个暗影卫便冻结成冰雕。
罗羽的至尊骨与护山大阵共鸣,地脉灵气化作金色锁链缠住赤鬃兽蹄。
“游戏该结束了。“影鬼沙哑的声音突然在阵眼处响起。
他黑袍上的星纹与地宫残留的阵图呼应,十八盏青铜灯虚影在夜空浮现。
王瑶腕间的银镯碎片突然失控飞向灯阵,苏浅的冰晶护罩出现蛛网裂痕。
狂狮的碎星锤突破最后防线,锤头星纹与灯阵产生共鸣。
罗羽推开二女迎击,至尊骨纹路在胸前交织成光盾。
两股力量相撞的瞬间,地脉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三十丈内的青石板尽数化为齑粉。
“罗羽!“王瑶的惊叫刺破烟尘。
少女的银丝在最后一刻缠住锤柄,苏浅的冰魄针封住狂狮七处要穴。
但溢散的星纹余波仍穿透光盾,将罗羽重重击飞在镇山碑上。
裂纹顺着古老的碑文蔓延,至尊骨与石碑产生奇异共鸣。
罗羽咳出的鲜血渗入碑文缺口,那些残缺的星纹突然开始自动补全。
在他模糊的视线中,王瑶的银镯碎片与苏浅的冰晶正在融合成某种古老图腾,而影鬼黑袍下的白骨右手,竟与地宫灯阵里的跪拜残骨姿势完全相同......血珠顺着镇山碑的裂纹滴落在罗羽眉间,至尊骨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亮。
他意识深处的神秘空间突然剧烈震颤,九根青铜锁链在虚空中寸寸崩断,被囚禁的远古石碑终于挣脱束缚。
“乾坤倒悬!“罗羽嘶吼着将右手插入胸膛,整块至尊骨竟被他生生剥离。
空间裂隙在掌心扩张成漩涡,七十二道暗金色锁链从虚空中激射而出,每根锁链末端都缠绕着半截残破的星辰。
狂狮的碎星锤距离阵眼仅剩三寸时,锁链突然洞穿他膨胀的肌肉。
暗金色纹路顺着血管蔓延,这位元婴巅峰体修竟像泥塑般僵在原地。
影鬼化作黑雾试图遁走,却发现每粒雾珠都被星辰残片吸附——空间吞噬之力正蚕食他苦修三百年的鬼影道体。
“这...这是...“盟友掌门撑着断剑踉跄起身,浑浊瞳孔映出毕生难忘的景象:罗羽悬在空间裂隙中央,身后浮现的远古石碑正将整座护山大阵炼化成符咒。
那些锁链扫过之处,赤鬃兽骑化作白骨,暗影卫凝成冰雕,连狂狮虬结的筋肉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王瑶的银丝突然绷直,她惊恐地发现罗羽鬓角正迅速染上霜白。“快停下!
你的寿元在燃烧!“少女不顾反噬扑向漩涡中心,却被苏浅的冰魄针钉在原地。
白衣女子咬破舌尖画出禁制:“现在打断他会引发空间坍缩!“
石碑表面的古篆突然具象成实体,每个字都重若千钧砸向地面。
当最后“镇“字压入阵眼时,神秘空间轰然闭合。
残余的敌人如同被飓风席卷的纸人,在空间乱流中碎成齑粉。
狂狮仅剩的头颅滚到影鬼残躯旁,后者黑袍下的白骨右手突然自燃,灰烬中浮现出与至尊骨同源的星纹。
罗羽坠落时被三十七道银丝托住,王瑶颤抖的指尖抚过他凹陷的眼窝。
苏浅的冰晶护罩笼罩三人,却遮不住少女哽咽的质问:“用禁术剥离至尊骨,你不要命了?“
“咳咳...神秘空间...每解开一道封印...就要用十年阳寿献祭...“罗羽扯动干裂的嘴唇,掌心浮现正在消散的星砂,“但看到那些锁链吞噬狂狮的模样...倒像是...物归原主...“
欢呼声如潮水漫进地宫。
劫后余生的弟子们跪拜在镇山碑前,狂热地摩挲着碑上新生的星纹。
几个胆大的少年偷瞄着罗羽凹陷的胸膛,那里本该是至尊骨的位置,此刻却闪烁着与石碑同源的微光。
盟友掌门捧着镇派至宝踉跄走来,琉璃盏中盛着的竟是半块残缺石碑:“罗小友可知,这盏中物与贵派至尊骨本是一体?“枯瘦手指轻弹盏壁,神秘空间的虚影在裂痕中稍纵即逝。
庆功宴的烟火升空时,王瑶在罗羽碗底发现枚染血的传讯玉简。
苏浅的冰魄针挑开封印,残缺地图上标注的“天墟灵脉“四字突然化作活物,顺着碗沿游入罗羽袖中。
窗外欢呼的人群无人察觉,东南天际有七颗星辰正以诡异轨迹向某处聚拢。
罗羽握紧微微发烫的至尊骨缺口,空间深处的石碑传来久违的震颤。
这次不再是吞噬的渴望,而是某种血脉共鸣的召唤——就像三岁那年,他在乱葬岗初遇至尊骨时听见的古老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