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陈志飞多半也就猜到这人是谁了。
刘媒婆跟自己提亲时候曾经说过,隔壁村的王二麻子也瞧上了吴秀兰,而这王二麻子还有个哥哥在林场当小队长。
“你是王大勇?”
“哟!你还认得老子!我劝你别再打歪心思,也不好好照照,自己那尿泡的德行。下一次,可没人事先提醒你!”
“狗日的……”
陈志飞暗骂了一句,拍了拍身上的雪,缓缓站了起来。
早听说过王大勇是个混不吝,却没想到他竟然敢用这样的方式找自己麻烦。
“你说什么?”
“我说晚啦!”
陈志飞气不过,冲着上面的王大勇喊道,“你爷爷我一早就把和秀兰妹子的结婚申请交上去了,李主任那里都开了绿灯,你就等着和你那芝麻烧饼兄弟来喝喜酒吧!”
“你小子是听不懂人话是吧!”王大勇一拉手中的油锯,别说那玩意儿听起来还真是蛮唬人的。
不过就在二人僵持不下之时,从上面的山林间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枪响。
一开始陈志飞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不过紧接着第二声枪响紧随其后,这下子所有人都扭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走!看看去!”
王大勇面色凝重地关了油锯,也不管陈志飞了,招呼着队员就往山里面跑。
和平乡的林场这些年都没有打过枪了,之前的那些野兽早就被赶到深山老林里去了。
不过随着“大干特干”的风向标,山下的树木早已经被砍伐殆尽。
为了完成组织上定下的指标,近两年砍伐队也一步步的往深山里面探。
陈志飞见状也跟着王大勇他们往山里面跑,但他越跑越有种不好的预感。
因为枪响的方向,正是他自己所在的伐木队工作的地方……
也不知道具体跑了多久,等到了伐木地点,陈志飞已经是累得气喘吁吁。
他所在的伐木五组,领头的是当地的一小队的民兵队长,名叫赵恺。
只有他身上是配着步枪的,所以刚刚开枪的也一定是他。
王大勇带着一众人上前问道:“赵队长!发生什么事了?”
“是大勇啊!我们运气不好,碰着狼窝子了。”
在赵恺正前方十来米处,有一头银灰色的东北灰狼,脑袋已经被步枪打开了花,不过身子至少有牛犊大小。
除此之外,五组里面还有几人正围着刘国庆,陈志飞见状心头一紧,心说该不会是刘大哥出事儿了吧。
“小陈你来得正好,你们几个搭把手,先把刘国庆送到驻地去。”
陈志飞答应着上前一瞧,发现刘国庆的右胳膊血次呼啦的,估计是被狼给伤到了。
从这里到林场驻地并不近,而且一路都是雪地,背着刘国庆下山并不现实。
所以众人一商量,决定就地取材。用砍下来的树枝做一副简易担架,再抬着刘国庆下山。
然而就在这时,那樟子树下突然传来两声稚嫩的犬吠,紧接着两头半大点儿的小狼崽子从树下钻了出来。
看来赵恺说的狼窝子正好就在那里,多半是树倒下的时候砸到了狼窝,灰狼为了保护自己的幼崽这才会主动攻击人类。
两头毛茸茸的小狼像着众人叫了两声,扭头就跑到母狼的尸体旁,用脑袋不断地拱着母狼的肚子,发出嘤嘤哀鸣。
或许这两头小狼也明白,自己的母亲是再也不会回应它们了。
陈志飞不忍再看,可王大勇这时提溜着斧子,二话不说一斧子一个,不等旁人阻止,就把两头小狼砍的身首分离。
“我艹!王大勇你干什么!你还是不是人!”
王大勇冷笑一声:“好笑!你觉得它们没了母亲在山里还能活多久,你是想让它们冻死、饿死,还是一点一点儿被别的野兽吃了。”
陈志飞语塞,看着一旁的民兵队长。
见赵恺也没有阻止和责怪王大勇的意思,陈志飞便明白王大勇说的可能是对的。
只是看着两个幼小的生灵就这样惨死在自己的面前,心里面的那道坎儿可不是那么容易过去的。
一时间百感交集,陈志飞只得闷头和其他知青一样组装着临时担架。
等他们把刘国庆送到林场驻地,再转到公社的时候,已经是临近十一点了。
不过让陈志飞感到无语的是,公社大队的卫生室和兽医站紧邻着,兽医换上白大褂就能上隔壁给人看病,脱了白大褂呢,就医骡子医马。
“马大夫,刘大哥他不能有什么事儿吧?”
大队卫生室的医生名叫马拉庆,约莫五十来岁,戴着个金属框的老花镜,看起来倒是比村里面的赤脚医生靠谱一些。
“能有什么事儿,不就是点儿皮外伤吗。上了抗菌药、消炎药,回去不沾水、不吃力,过几天就好了。”
陈志飞看着一旁药品盒子上写的“牛马专用”,只感觉头皮发麻。
“大……大夫……这好像是给牲口用的兽药吧……”
“兽药怎么了,牛马用的了,人就用不了了?剂量少点儿不就完了,再说这年头上哪儿给你整青霉素去,不懂就哪儿凉快哪儿待着!”
陈志飞看了一眼刘国庆,后者摆了摆手,估计早就见怪不怪了。
这时就听屋外有人叫道:“马大夫,马大夫在吗?俺家牛病了,能去给看看不?”
“在在!”
马拉庆急忙脱下白大褂,转身就往隔壁跑去,那态度,可比治人积极得多了。
“刘哥,要不要我去通知一下嫂子。”
“通知她干啥,就这点儿皮外伤,她一来,就又得没完没了。”
“你这都快见着骨头了,还皮外伤呢。”
刘国庆叹了口气:“啥伤不伤的,谁没个磕了碰了的。这要是不上工,月底哪儿有分红领啊。这样,你下午看看有没有回林场的车,咱们搭个便车回去。”
“你还惦记上工的事儿?这不应该算工伤,让公社给你补偿吗!”
“啥?啥工伤?队里不是给免费看病了吗,哪儿有不劳动还要补偿的……我回林场干点儿力所能及的,一天不能记十分,五分也行啊!”
“算了,和你说不明白。”
“你还年轻,还不懂。家里一年到头天天白菜萝卜、萝卜白菜。你嫂子年前这不又怀上了吗,挺着个大肚子,不仅要上大队劳动,又要照顾老大。身子瘦的像是皮球上插了两支筷子,我不上工,能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