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陈志飞连早饭都没有吃,先到了乡上的供销社。
虽说民政组的赵大姐答应跟李德才说说自己的好话,但毕竟自己得罪人家在先,所以开证明的事儿估计不会太顺利。
而且自己只要一天还是知青,就归李德才管。
聪明的人首先要知道什么时候该硬气,什么时候该服软,跟一把手对着干,是绝对没有好果子吃的。
而且前天晚上那事儿,也是因为被扣上流氓罪的帽子,自己恐怕连小命都要丢在这儿,所以他才据理力争。
但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身为知青的他又和李德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实在没有必要将关系闹的太僵。
所以即便陈志飞心里再怎么看不上这个肥头大耳的两面派,面子上还是得给足了。
有句话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不过求人办事儿没有空手的道理,陈志飞便想着死马当活马医,看看给李德才送点儿什么礼才好。
乡里面的供销社虽然大,但其实在这个物资并不丰富的年代,商品种类还是不多的。
“大爷,咱这儿都有什么烟,什么酒啊!”
供销社的社员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干巴老头儿,陈志飞进来的时候,正坐在玻璃柜台后卷着旱烟,爱答不理的敲了敲玻璃柜。
“都在这儿呢,不会自己瞧啊!”
陈志飞倍感无奈,心说这也就是国营单位,要是人人做生意都这个态度,早他妈的都去喝西北风去了。
不过他也没心思跟老头儿计较,正所谓抽烟喝酒要投其所好,所以他直接直奔主题。
“要是拿来送礼的话,哪一种比较拿得出手。”
“白酒就百泉、竹叶青还有小散白,百泉一块三,竹叶青一块,散白一毛一两。烟就多了,你看你想要送谁了。”
最贵的“百泉”,也就是人们口中的“二锅头”,不过一块三的价格倒是让陈志飞心头一紧。
要知道在林场累死累活上一天的工,也就挣10个工分。
去年一工分才六分,也就是说这一块三的二锅头,抵得过自己两天的工资还带拐弯的。
不过这时候抠门儿是没有意义的,“那给我包两瓶二锅头吧。”
“两瓶?小伙子阔绰啊。”
“大爷您就别取笑我了,要不是为了娶媳妇儿,谁花这冤枉钱。”
一听娶媳妇儿,老头儿像来了兴致:“送老丈人?说说,是谁家的姑娘啊!”
“不是送老丈人。”
“不送老丈人?”
老头儿黄豆大的眼睛滴溜一转,“那是送领导喽?李德才?”
陈志飞面容一紧,心说这老头儿有火眼金睛吗?三两句话就能猜出来自己要给谁送礼?
“听你口音就知道是来插队的知青,不是给老丈人,那不就是给李德才吗!而且这种东西,除了他也没人敢收。”
陈志飞一听这话,就知道这其中是有故事啊。
“大爷,平时给李主任送礼的人多吗?”
“俗话说人这一辈子缺什么,往往名字里就好带点儿什么。他李德才离德才,无才也德。咱们和平乡就我这儿一家供销社,一年到头出去的烟酒多半可都进了那孙子的口袋。”
“大爷,您这话说的,要是让别人听见……”
“听见?这屋子里就咱俩人,若真传出去,那也是你小子嘴上没个把门的。”
陈志飞尴尬一笑,打心底觉得这老头儿可不是省油的灯。
“我不瞎说,我嘴可紧了……不过李主任这么收礼,就不怕出事儿?”
“哼!人家有个好儿子啊,知道咱们林场的木头都拉到哪儿去了吗?”
“不都是去了帐房火车站,具体拉到了哪儿,我倒是不清楚。”
“对喽!人家儿子可是火车站的副站长,咱们这些木材能不能出这片大山,那都是人家儿子一句话的事儿。”
老头儿是越说越来劲儿,拿上一根卷烟放进了嘴里。
陈志飞极有眼色的替老头儿点上火,希望能从对方的口中套出更多的话来。
“您还了解的挺多。”
“那是,这年头饭都吃不饱,谁家买东西送礼不得叫嚼两句舌根子。再说了,他儿子是副站长,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那就麻烦您给指条明路,我这是第一次送礼也不知道该送什么好,万一再得罪人家,可就得不偿失了。”
“要我说啊,屁都不给他!瞧瞧那羔子肥头大耳的样子,旧社会的地主老财都没他那猪狗模样。”
陈志飞汗颜,也不知道那李德才是怎么得罪这供销社的老大爷了。
“那不行啊大爷!我还等着李主任给我开证明娶媳妇儿呢!”
老头儿嘿嘿一笑:“我说一进来就瞅你有些眼熟,你是要娶老吴家那丫头吧!”
陈志飞笑着点了点头。
“好啊!老吴家那丫头好,就是命差了点儿。不过人长得漂亮,又孝顺,你小子好福气啊!这样,看在秀兰那姑娘的面子上,大爷我就给你点拨点拨。”
“好嘞!”
“两瓶红星那没得说,李德才那王八犊子让你们这群人喂的嘴刁,别的酒还不喝呢!至于烟……小伙子,你听没听过这句话。”
“大爷您说。”
“富长白,穷三五,王八犊子抽蝙蝠!要我说你就整两盒蝙蝠算了。”
长白、三五,和蝙蝠一样都是香烟的名字。
陈志飞也不是傻子,知道老头儿是在调侃李德才。
“那就拿两盒吉林长白吧!不!拿三盒!”
“三盒?小子,你是真傻还是假聪明,送礼哪儿能送出来单数的。”
陈志飞当然知道送礼都讲究好事成双,他把多出来的一盒推到了老头儿的跟前儿。
“大爷,这盒是给你的,总不能让您白给我出主意不是。”
老头儿眯着眼睛,露出一嘴大黄牙,“你小子还挺上路子,不过大爷我啊抽不惯,还是这老烟叶好抽哦!”
老头儿说着,把那盒烟又推给了陈志飞,“行了,趁着早上公社没什么人,赶紧办你的事儿去吧!能娶上秀兰,是你小子八辈子的福分!”
“借您吉言,不过您不要,就给把这盒退了呗。”
“呵呵!”老头儿又是露出一嘴大黄牙,“拒不退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