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剑行 第5章 棋局内外

作者:辛梓宇 分类:修真 更新时间:2025-03-16 14:37: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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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驾。”

沈傲快马加鞭,飞奔在上阳坊的街道之上。

此刻他心急如焚,北齐之行,所见所闻疑点甚多。高羽此刻急切的传唤,他心里总不免忐忑不安。

片刻后,皇城内坊,正门前。

沈傲跳下马来,熟练的接受守卫检查。

文官下轿,武将下马,欲进内坊,先脱衣裳。

任何人,不论男女,欲进内坊,都要接受最严苛的脱衣检查。

如此森严,皆是因为,内坊乃是朝廷的中枢所在。居于此地之人,皆是掌握王朝命运的顶级权贵。

此间人物,随便哪位有了闪失,都是朝野震动的大事。

至于内坊骑马,乃是皇恩。只有那新科及第的前三甲,亦或是回朝献捷的大元帅,方能获此殊荣。

没了马,沈傲只能快步而行。若不是皇城内奔跑,有失雅度,此刻他怕已狂奔而去。

好在沈傲年轻力壮,脚步轻快,一盏茶的功夫,已行至门前。

“公子,老爷在书房等你”守门的家丁,急忙迎上前去。

“有劳。”沈傲略施一礼,火急火燎的往书房赶去。

太傅这府邸,七进七出的院子。院内的布置,也是典雅古朴,不失风韵。奇花异草,奇珍异宝不计其数。飞檐翘角,石板铺路,红墙黄瓦,肃穆庄严。

庭院深深,清幽雅致,仿佛是一幅泼墨山的水画,行在其间,都让人心旷神怡。

毕竟是皇亲国戚,与这座府邸相比,沈傲那府邸,最多算个破宅子而已。

沈傲加快脚步,穿过长长的回廊,跨过芳香的花园,越过清澈的湖泊。复行数里,这才到了高羽的书房门前。

“孩儿拜见义父。”沈傲立于门前,恭恭敬敬的施礼道。

也是奇怪,今日书房大门敞开,似乎早就在等着他一般。

“仲元啊,来,来,来,看看为父这局棋。”高羽摆着手,唤着沈傲的字,招呼他走上前来。

沈傲低头看去,那棋盘纵横十九道,一黑一白两块大棋,焦灼不堪。

这局棋,看似黑棋占尽先机,将白棋大龙团团围困,却也已将自己至于危险的境地。

白棋只要回手两子,棋盘局势便会瞬间改变。只是白棋这一手,实在是过于精妙,寻常之人难以察觉。

“不知这局棋,义父是执黑棋,还是白棋?”

“哎.......对弈之道,是黑是白,何须泾渭分明?”高羽笑着说道,那深深的眼窝,总是让人惴惴不安。

“这局棋,双方战况焦灼。却均有胜机,只是这胜机,对双方来说都太过凶险。”沈傲看着棋局,细细的品道。

“那你说,是黑棋迎,还是白棋?”

“若依孩儿愚见,胜负只在双方谁能先人一手。”

“哦,是吗?”

高羽捻着山阳胡须微微一笑,缓缓的走到棋盘前,呼的一声,将棋盘掀翻在地。

“现在,谁胜谁负啊?”

这一番沈傲也是摸不着头脑,不知老谋深算的义父,心里打着什么主意。

“你要记得,对弈之道,胜负不仅在对弈的双方,也存在于棋盘之外。”高羽看着一脸茫然的沈傲说道。

“多谢义父教诲,孩儿谨记在心。”沈傲棋力原也不差,少说也有大国手的水准。但和号称官子圣手的高羽相比,总还是逊色不少。

“北齐之行,收获不小吧!”高羽坐在那黄花梨木的官椅上,端起茶杯,浅浅的品了一口香茗。

“义父,龙墨轩已然脱困,现正在孩儿府上。”

“嗯!你可知,为父此举何为啊。”高羽摆摆手,示意他坐下说话。

“依孩儿愚见,义父此举乃为牵制雍凉侯章勛。”

“不错,此番老夫让七杀堂全数出动,没想到竟是全军覆没,那件东西也不知所踪。这一番,着实老夫始料未及。”

高羽站起身来,缓步走到窗边,言语之间云淡风轻,没看出一丝始料未及。

“此事孩儿在北齐,也已知晓。只是还有一事,让孩儿心中难安........”

“哦?说来听听。”

“和七杀堂一起遇难的,还有柳州三霸。”沈傲低语道。

“柳州三霸?高炅这老家伙,也插进来了?”高羽略感吃惊的说道。

“此事,孩儿多方证实,确认无疑。”

“这老狐狸,也想来分杯羹?”高羽站起身来,踱着步猜测道。

“高炅行事,一向诡谲难测,此事暂且搁下。七杀堂众人的死状,想来你也了然于胸了?”

“孩儿已尽数知晓。”

“有何见解。”

“义父,此事实在匪夷所思。”

“嗯!确实匪夷所思,但细细想来,却也毫无破绽。但同样也证实了,雍凉之地的传说,并非空穴来风。只是可惜,那件东西不知所踪。”

高羽背手踱步,缓缓的坐下,品了一口茶,接着说道:“如今看来,江湖之中,庙堂之上,老夫的对手远不止一人啊。”

“未知义父,有何打算?”

“老夫,本欲派你和龙墨轩一同前往雍凉,但思来想去,还是留你在司州,守好门户最为要紧。”

高羽说着话,将散落的棋子一颗颗拾起。沈傲心智清明,些许小事,怎可让义父动手,立马伏在地上,一颗颗的拾起棋子。

“但雍凉之地,事关者大,老夫还在斟酌,派谁前往。”高羽说话间,沈傲已将棋盘,棋子重新摆好。

父子二人,对坐弈棋。

二人对弈,不过百手。沈傲败像已露,整块棋局,已被逼得前无去路,后有追兵。

此等局势,已是再无翻盘的可能,只得投子认输。

“仲元,棋艺有大长进啊。”高羽望着棋局,意味深长的说道。

“义父棋艺高明,孩儿自愧不如。”对弈之道,沈傲对义父从来心悦诚服。

“世事如棋,谁输谁赢,不到最后一手,岂能轻易断言?”

“孩儿受教了。”

“仲元,你要记得,既是棋局,就必有棋子,棋盘,对弈之人,观弈之人。胜负有时不是那么重要,唯一重要的是,这局棋中你扮演什么角色。”

“孩儿,愿做那执棋之人,执子一手,以搏天下。”

“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义父莫不是,让我做那观棋之人?”沈傲疑惑的问道。

“凡入局者,必为棋局所迷。只有旁观之人,才能清楚的看清,棋盘上的每一个劫。实在不行,也可掀了棋盘,搅了棋局。”

高羽不愧为官子圣手,棋理之道,果然独步天下。

“这盘棋,老夫虽失了先手,却还未到胜负之时。此刻,老夫要做旁观者,到要看看,这局棋有何名堂。”

高羽那深邃的眼神,隐隐之间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义父高明,孩儿不及万一。”沈傲心悦诚服道。

“选个日子,让龙墨轩启程吧。十二年了,也该让他回家了。”

“是,孩儿回去,即刻安排。”

“这局棋,当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高羽看着棋盘,冷笑着说道。

出了太傅府,沈傲放任胯下宝马,缓步前行。

此刻他的心中,虽依然杂乱如麻,却已然有了计较。

既有人请他入局,他便做一闲棋冷子。即不脱开棋局,又能冷眼旁观,看尽局势。

或许对他来说,这是破此死局的唯一方法。

夕阳西斜,日将西沉,沈傲方才回到府邸。

他屏退左右,只留他只身一人,打着灯笼,缓步的往书房后走去。

沈傲这书房,本是他读书批阅塘报公文之处。原本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座屋子,除了门边种了几株青竹,再无点缀。

不知为何,三年之前,他突然大兴土木,在书房后又建了一座偏房。

那偏房建的不伦不类,极为破坏整体府邸的布局。平日里大门紧锁,谁也不让靠近,也不知道这间偏房里究竟住了什么人物。

沈傲环顾四周,确认四下无人,从袖中取出钥匙,开了院门。

“郡主。”沈傲敲开内屋,对屋内的女子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

“沈叔叔,这可是你的府邸,千万别如此多礼。”女子赶忙一把扶起了施礼的沈傲。

“此刻到访,不知沈叔叔有何要事?”女子为沈傲奉上清茶。

“郡主,深夜来访自知冒昧,但此事万急,还请郡主宽宥。”沈傲对那女子再施一礼。

“沈叔叔言重了,三年来,若不是你悉心照料,小女只怕连性命都难以保全,有何事,但说无妨。”

“这三年来,在下细细查访,可以肯定,王爷就在雍凉........”沈傲小声的说道。

“真的吗?”女子眼中放光的问道。

“可以肯定,但雍凉之路并不太平。无论是朝廷,还是江湖,都对其虎视眈眈。雍凉候章勛独领一方,俨然已经自立为王。”

“此等环境,郡主若率领南阳死士大举前往,只恐打草惊蛇。侍卫过少,在下又担心郡主安危,毕竟朔方一带并不太平。”

“在下思来想去,眼下只有一法可保两全。”

“什么方法?”女子欣喜若狂的问道。

沈傲警惕的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任何异常,这才俯下身来,在她耳边低语道“如此,如此。”

长夜过半,朝阳破晓。

次日寅卯时分,龙墨轩一如既往在院中,采气练剑。

习武之人,每逢寅卯相交之时,便会起身,练气打坐,采晨曦之气,用来调整自身气息。

此等练气方法,传自《黄帝内经》,可使体内清气上升,浊气下降,对习武之人,有增益之功。

地牢里,十二年不见天日,只能趁此刻勤加练习,尽快恢复功力。

否则,一旦踏上那条熟悉的江湖路,可就身不由己了。

看他那剑法,比起前日又大有不同。

长剑翻飞,簌簌有声。晨曦的照耀之下,那名剑龙渊,流光溢彩,寒光阵阵。

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亦或是招式的复杂变化,身法的移动灵活,都已有了质的飞跃。

不愧是被武道评为“千年不遇的根骨”,仅仅数日光景,实力突飞猛进,好似别人数年苦练之功。

忽然他眼中寒光一闪,右手一扬,手中长剑犹如彗星袭月一般,直挺挺的往那院墙飞去。

只听的“轰”的一声巨响,那西蜀青田石特制的石墙,寸寸龟裂,紧接着哗啦的一声,化作一片废墟。

青田石质地坚逾金石,寻常刀剑莫想伤其分毫。

即便是龙渊这样的名剑,若无深厚内力,也绝不可能对其造成实质性的损伤。

如此坚硬的石墙,居然被一记飞剑击的粉碎,这内力之强,匪夷所思。

“哎呦”伴随着瓦砾的跌落,女子吃痛的声音也随之传来,听惨叫之声,估计摔的不轻。

龙墨轩闪身在前,也不知何时,剑已在手中。

身为剑客,他本能的一剑,抵在了女子胸前。

等他定睛观看,眼前之人竟是个身形羸弱的女子时,急忙将剑收了回来。

“在下,失礼了。”

他倒持剑在手,伸手想将女子扶起来。

却不想那女子迟疑了片刻,毫不客气的拍开了他的手,自己站了起来。

“干什么,知不知道这样多危险。”她拍拍身上的灰尘,昂着头,眼瞪着他说道。

四目相对的一个刹那,龙墨轩的心头为之一颤。

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嘴,她的样貌,一点一点的在他平静的心里,击出层层涟漪。

痴痴的望着眼前的女子,眼神之中百味杂陈,几分惊奇,几分不甘,几分柔情,几分不舍。

女子望着他那奇怪的眼神,一时间也是慌了神。虽说嘴上不停地数落着他,眼神却游离不断,半点也不敢和他对视。

“老是盯着我看什么,一大早的,真是晦气。”女子白了他一样,快速的转身跑开。

他的眼神,跟着她的身影,一寸寸的移动着,片刻也不曾离开过。直到她的身影,在他的视线中越来越小,消失不见。

良久,良久,他就那样呆呆的站在那里,凝眸远视,眼神凄恻温存,只是那样远远的望着她消失的身影。

“涟漪!”

他自顾自的喃喃自语,就连手中的剑都是有气无力的捏着,仿佛在放松半分,便会掉在地上。

那一刻他的思绪飘向了远方,他看不清的宿命,他解不开的因果,他放不下的深情,他冲不破的桎梏。

忽有故人心中过,我便慌神千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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