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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沅带着杨寿登上了髻髻寨。

吴幼瑶和椿屋小奈被他留在了山下,以做策应。

辛弃疾带着人迎出了棚屋,但是各位首领们的神色并不算十分友好。

他们脸上虽然带着笑,却有一种隐藏的疏离感。

杨沅明白他们的态度因何而来。

普通的义军战士不会清楚,首领们也不会让他们清楚。

但这些义军首领们,在此之前,多多少少已经判定,大宋朝廷利用了他们,然后又抛弃了他们。

背叛者是比敌人更加叫人痛恨的,他们怎么可能对突然到来的宋国使者保持信任呢。

但是,没有信任,杨沅一个空降而来的人,就无法让这支义军随他心意而动。

所以,他首先要解决的,就是信任问题。

一见辛弃疾,杨沅就微微眯起了眼睛。

辛弃疾身材高大魁梧,哪怕这些义军首领个个一身桀骜,有几位身形高矮也不在辛弃疾之下,但杨沅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比起上次在济南府的匆匆一见时,辛弃疾眉宇间少了几分少年人的稚嫩。

刚刚双十年华的青年人,比起同龄者,却多了几分沉稳凝重。

“足下是……”

辛弃疾看到杨沅,一时间也有些诧异。

他觉得眼前此人有些面熟,但一时还没把他和当初那位搅翻了齐鲁大地,直至裂东北而另立新金的传奇使者联系起来。

杨沅微微一笑:“我是杨沅!”

杨寿适时上前一步,气沉丹田,铿锵有力。

“大宋燕王殿下,亲自来此,要领你们南返大宋!”

众首领一听,顿时呆住。

等他们终于醒过神儿来,将杨沅迎进棚屋时,原本桀骜不驯的众首领们,便显得规矩了许多。

他们是真的没有想到,大宋派来接应他们的人,居然是一位王爷。

原有的猜疑、不满,瞬间一扫而空。

这可是一位王爷啊,皇帝之下就是他!

在这些义军首领的理解中,就是这样的。

由此可见,大宋对他们这支义军是何等的重视。

大宋的一位亲王不惧风险,深入敌后,要救他们出去,他们还有什么不满。

杨沅也知道,隐瞒身份的话,自己更安全。

毕竟义军队伍良莠不齐,保密意识也差。

可是,不公开自己的身份,就难以得到这支义军的绝对信任。

而杨沅现在需要他们认可自己,并且接受自己的领导。

公布了自己的身份,效果立竿见影,杨沅坐在上位,俨然已经是众人瞩目的中心了。“大王,这位叫贾瑞,是我义军之总提领,一条铁棒,骁勇异常。”

贾瑞这名字不甚出奇,却是生就的一条昂藏大汉。

被辛弃疾一夸,他那黑黝黝的一张脸不禁泛起了红晕,向杨沅拱一拱手,结结巴巴地叫了一声大王。

“这位叫张安国,乃是我‘六千会’元老,辛某起事时,张大哥出力甚巨,是我义军中极重要的一位首领。”

杨沅微笑颔首,并无异状。

他知道辛弃疾五十骑夜踏金营,抓了叛贼全身而退的英雄壮举,但他可不记得那个被抓的NPC一般的人物叫什么。

“这位是杨泽杨大哥,云中人氏,在我起事之后领数百壮士来投的,一杆大枪出神入化,现在也是我们义军中独当一面的豪杰。”

杨泽也站起身来,向杨沅抱拳为礼,口称大王。

杨沅看他眉宇,隐隐有亲近之感。

一见就合眼缘的,大多就能成为朋友。

所以,杨沅向他友善地一笑:“本王也擅枪法,有机会,咱们兄弟可以切磋一下。”

杨沅可是宋国的亲王,他们在起事之前,大部分都是平头百姓。

这时一见杨沅对他如此和颜悦色,一声“兄弟”,让杨泽也很激动,连忙谦逊两句,这才退开。

辛弃疾一个个介绍下去,杨沅知道此刻能被辛弃疾介绍出来的,都是义军中有份量的首领,所以态度始终很谦和。

待辛弃疾介绍已毕,杨沅压了压手,让众人重新落座,便马上开诚布公地道:“当初本王与坦夫在济南府初相识时,便知这少年将来,必是大有作为之人。

本来,我是希望等到朝廷大军开进中原时,再令坦夫起事,如此里应外合,才奏奇效。

不意,陕西战事不力,十数万大军被截断后路,有全军覆没之险。

无奈之下,朝廷只能让山东义军提前起事,这才解了陕西之围。

若非各位首领,朝廷十万大军,不能安然而返,各位于我大宋,功莫大焉!”

杨沅深知,和这些从未打过交道的义军首领打交道,信任是最重要的。

因此,他毫无遮掩。

而众首领听杨沅坦然承认他们的功劳,也承认朝廷令他们在山东起事,是有不得已的利用成分,心中的怨尤不满也就消失了。

杨沅继续道:“所以,朝廷派本王前来,接应义军南返,因为各位英雄,于我大宋,有莫大的功劳。各位理应回到大宋,享受你们该有的荣光。”

一时间,众首领都是满面红光。

辛弃疾道:“我等愿奉大王将令,只不知金贼重重包围之下,大王打算如何带我们安然去往大宋。”

杨沅道:“旱路,就是辗转南行,出山东东路,进入南京路,伺机运动到宋金交界之地,由我边军接应,渡淮河南下。

水路的话……,乐安(东营)、蓬莱、宁海州(烟台、威海)、即墨(青岛),都可出海。”

辛弃疾道:“大王,由陆路南行的话,一路有重重险阻。

现在陕西已无战事,金贼抽调了大批兵力于山东东路各处屯驻,层层进逼,我们很难突破出去。”

邵进道:“其实,我们在这儿拼命折腾,也有吸引金贼来围的意思。

这儿四通八达,只要金贼上当,大军调来此处,我们破其一点,就能杀出重围,趁其后方空虚,顺利南下了。”

张安国道:“只是,金贼不上当,他们步步为营,就是想把我们困死,如此一来,我们便无机可乘了。”

杨泽道:“至于海路,也难成功。自从……”他向杨沅笑笑,道:“自从大王您昔日帮助完颜驴蹄、完颜大睿声东击西,智夺海船,北渡辽阳狮子口,金贼唯恐我山东义军效仿大王昔日所为,所以……”

辛弃疾苦笑道:“所以,据我们所获得的消息,所有可以出海的港口,商船渔船全被驱离,所有军港水师严阵以待,要想夺船,凭我们的人马和武器,很难成功。”

杨沅道:“本王并没有寄望于金国的船,我自有船接应。

只是,数万人马,我的船虽然装得下,可是数万人马队伍臃肿,行动迟缓,却不可能摆脱金贼,顺利抵达港口。”

杨沅看看义军众首领:“所以,本王需要做一些大刀阔斧的调整,本王需要义军毫不犹疑地听从我的命令,你们……能做到吗?”

棚屋里只是沉默了片刻,辛弃疾便站了起来,拱手道:“大王以亲王之尊,犯险入金,救我等于水火之中,如果信不过大王,天下还有何人可信,辛某愿拜于门下,听凭大王调遣!”

张安国紧随其后,大表忠心。

他们现在是义军中势力最大的两位首领,其他首领见了,更是再无迟疑,马上表态效忠。

翌日,义军便整装完毕,全部下了山。

杨沅与早就候在山下的吴幼瑶、椿屋小奈等人汇合了。

之前上山时,杨沅有意没有带她们上山。

坦白说,所谓义军,军纪未必会比官兵更好,大多数时候,只会更差。

哪怕这支义军是辛弃疾率领的,在尚不知能否说明他们信任自己、听命于自己之前,杨沅也不敢太过冒险。

带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媳妇儿上山,去赌人性么。

而现在,杨沅已经有把握号令这支义军,便无需那许多担心了。

义军这次下山,是倾巢出动,摆明了不会再回来。

他们下山之后,便突破了金兵薄弱的防线,向寿光,昌乐,临朐诸县村寨发起了进攻。

此时益都总管府兵马总管撒答牙森力所下达的坚壁清野令还没有得以贯彻。

农民军是最喜欢攻打堡塞村镇的,而不愿攻打城池。

因为一逢大乱,有钱有势的富人,就会带着屯积的粮食、金银、牲口、家仆避居城池。

城池有坚城厚墙,易守难攻,以农民军的破烂兵器和毫无章法的攻城战法,是极难攻克坚城的。

所以,城池中虽然物资更多,其实这笔账很不划算。

别看大部分农民军首领不识字,这个账他们可是算的清清楚楚。

山东义军闹腾的最厉害的时候,已经啸聚了七八万人。

现在被重重打击之下,已经凋零到了不足两万人。

不过,这两万人中,具备作战能力的,已经大多磨练出了基本的作战能力和作战经验。

只不过,这所谓的两万人,却并没有两万兵。

因为在古代,之所以义军一起,动辄就啸聚起十余万的大军,那是因为很多人是扶老携幼全家来投的。

所以光听人数,农民军动辄十数万,声势十分骇人,实则战兵最多三分之一,这还是多的。

如今的这支农民军,在金兵反复围剿、战斗之下,已经甩掉了很大的包袱了。

饶是如此,军中累赘还有七八千人,近乎一半。

他们在攻打寿光,昌乐,临朐诸县村寨时,弄得狼烟四起,流民四散。

可这一回,农民军却没有再征壮丁,相反,他们每攻克一座镇寨,队伍就会减少一些人。那些老弱妇孺,包括一些舍不得与家人离散的青壮,就混入了这些战斗之后产生的逃难流民之中。

通过这些向西南方向发起的进攻,杨沅在甩包袱。

这都是追随义军最久的一批人,甩包袱也不能甩得无情,得给他们安排好出路。

所以,对寿光,昌乐,临朐诸县村寨发起的进攻,便有了一举两得的效果。

一是给金人一个误判,让金人相信,他们是想南逃,离开山东东路,进入南京路,距大宋更近一步。

第二就是利用这一场场战斗,给那些携家带口,很难随大军快速转战的义军及其家人,安排好出路。

他们混迹于难民之中,就很容易洗脱曾经加入义军的历史,避免金人在战后对他们的追究与惩罚。

而这支山东义军,也在这样的一场场战斗中不断地甩包袱,等他们向淄州佯动的时候,兵力已不足六千。

但这六千兵马,却是久历战斗、无甚牵挂、战斗意识顽强、战斗经验丰富的义军老兵。

义军人数至此减少了三分之二,可整体战斗力和机动能力却提高了不只一倍。

益都总管府兵马总管撒答牙森力和兵马副总管张熬带着兵,追在义军屁股后面,到处疲于奔命。

就在这时,他们收到了山东东路兵马大总管温古孙额都的紧急军书。

“内隐司”苏孛辇在看到寿光,昌乐,临朐诸县县衙门里“白隼”留下的暗记之后,便知道,宋国秘谍已成功与山东义军取得联系。

山东义军正在按照宋国秘谍给他们策划的南逃出路,试图出山东路,入南京路。

而苏孛辇手中正有金国血浮屠成功潜入大宋的秘谍“白隼”透露给他的三条南下路线。

这路线图,他在飞报中都的时候,便向山东东路兵马大总管温古孙额都提交了一份。

温古孙额都马上快马通知了撒答牙森力和张熬。

这两位益都兵马正副总管获悉了义军的真正意图,立即按照温古孙额都的安排调兵遣将。

乐安(东营)、滨州、济南加上益都金兵形成合拢之势,向义军步步紧逼。

他们只留出了南下一条路。

而那里,将有更多金兵,正在紧急向埋伏圈进发,试图等着“成功突围”的山东义军,兴冲冲一头扎进他们布好的包围圈中。

就在这时,正向淄州方向移动的宋军突然消失了。

他们趁夜而行,原本向淄州进军的,却借着夜色的掩护突然离开。

一夜之间,急行军六十里,跳出了包围圈。

当他们再度出现的时候,已然是杀了一个回马枪,再度出现在益都(青州)附近。

青州城里此刻兵力空虚,两位兵马大总管全都率兵围剿义军去了。

城中顿时一片慌乱,守城官员把所有避居城中的豪绅大户家壮丁,也全都拉上了城。

这些豪绅大户自然清楚,一旦城池失守,遭殃的就是他们这些大户。

所以他们一个个咬牙切齿,两眼通红,誓与青州城共存亡。

不过,他们等到一身热血都在初冬时节的寒风中吹冷了,也没看见义军攻城的身影。

城中守军茫茫然不知所以,直到次日,他们才收到消息:

山东义军虚幌了一枪,奔着安丘、高密方向去了。

而这条路线的尽头,就是胶州湾,就是即墨(青岛)。

宋军要从海上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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