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余辉,将湖面映得波光粼粼,小小的乌蓬船顺流而下,也在这秋季的霞光里,凭添几分凄凉,落寞。
他望向远处,那里炊烟袅袅,神色中带着一丝疲惫,如玉般脸庞在萧萧秋风下更加苍白。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呐!”
马上的人紧紧握着缰绳,声音低沉,单薄的身子在瑟瑟风中让人凭添一种爱怜。
这么样的人该是在深宅大院中保护起来的。
湖边的路带着一股潮湿,空气中也弥漫着沙土的气息,马蹄踩在上面印出浅深不一的脚印。
红色的剑蕙轻扬在肩头,飘舞的长发和其纠缠在一起,像极了这爱恨交织,恩怨难分的江湖。
暮色开始四合,大地迎来了静默。
如墨的黑暗泼洒开来,今夜无月,前方朦朦胧胧但并不阻碍白马的行动。
失去内力的他在这等环境里困极了,怎么也提不起精神,闭着眼睛,脑袋里也是昏昏沉沉的。
云南的天气是多变的,临进城的时候下起霜来,冰丝丝,凉哇哇,落进脖颈里,空气也跟着湿润了,让人精神一震。
住了店以后,他挑亮油灯,静静地看着桌子上的长剑,忽的伸手拔出,剑身在灯下闪着异样的光辉,碧血丹心四个字越发光亮。
虽然知道这剑并无奇特之处,甚至比不过自己那把冰魄寒光剑,但他似乎这里看到了那个明媚的姑娘。
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男不多情,他也不例外。
他这么想着,温柔的看着剑,渐渐地灯光也变得暧昧,慢慢地进入久违的梦乡。
他会梦见谁,多情的人啊。
但多情自古空余恨!
他又怎知别人的心意,女孩子的心思谁能猜得透?
天放亮的时候,阳光透过窗子,段天扬疏懒地伸伸腰,明眸一笑,突的感觉鼻子有点难受,随即打了个喷嚏。
生病了……
好陌生的感觉,这是不存在记忆中的事,失去内力,身体的抵抗力也变得弱了。
他拎起桌子上的剑,向楼下走去。
这家旅店是二层,一层是吃饭,二层住人,显然老板很有生意头脑。
点菜吃饭,桌子上油油的,滑腻腻,黏糊糊,他玩心大起,五指成爪狠狠地一划,指甲缝里塞上黑黑的油污。
黑亮桌面映照着苍白的面容,鼻孔缓缓流出清清的鼻涕。
小二把鱼放到桌子上,低笑道:“公子爷,待会小的给你来碗姜汤,一喝保准好。”
段天扬拇指和食指捏住鼻子,往地上一擤,轻轻说了声:“不碍事的。”
小二一笑:“公子爷,不是小的说你可别不当回事,咱读书人的身体可不比习武之人,挨挨就过去了。”
正说着话呢,掌柜的走过来,一巴掌拍在小二的脖子上,笑骂道:“你小子又在偷懒不是,找打!”
小二一缩脖子,说道:“掌柜的,这次你可真是冤枉死了。公子爷得了病,小的想要送碗姜汤,可人家不当回事的。”
掌柜的微微笑道:“哈,公子不要太见外,出门在外,靠的是朋友,谁不遇个马高凳短的时候,能帮衬一下,就帮一下。”
段天扬一愣,实在意外,一个店老板能说出这套理论来。
随即冲着他点头一笑:“如此就有劳了。”
他声音明亮却不刺耳,听来充满活力,朝气蓬勃。
掌柜的也对这年轻人颇有好感,欣慰说道:“哎,这就对了嘛!”
一碗姜汤入肚,舒服多了,只觉胃口大好,不由多吃两个馒头。
这时门分左右,大清早居然来了客人,好一个粗狂的汉子,只见这人一手提水磨禅杖,一手牵着铁链。
这铁链的尽头绑在一小姑娘的手上,小姑娘身穿破絮花袄,脸蛋冻得通红。
他一进来就引得众人目光,然后便是窃窃私语。
他用十分轻蔑的目光的扫视一圈后,骂道:“咦,咋着哩,恁都不服气,想跟俺比划一下子?”
掌柜的眼见得要起争端,赶忙来至近前,要给他安排下来,笑道:“大师傅,莫生气,都是出来跑的,咋能闹那不愉快。”
那汉子一扯铁链,冷然:“这边来。”
小姑娘被他一拽,仄歪啊一声差点一头磕在凳子上。
众人不免也是一阵惊呼。
这汉子待上完酒菜,大口吃喝,小姑娘蹲在桌边,不住咽着口水。
他听着那声音心烦不已,一把抓住馒头随手一扔,说道:“吃吧!”
小二看着这情景气不打一处来,说道:“喂,你这也太不近人情,咋能把她当畜生一样。”
这汉子冷冷说道:“你这龟孙儿懂什么?婊子生的杂种,可不就是畜生哩。”
小二正色道:“大人的事关小孩什么事,我看你连婊子都不如。”
汉子登时脸色铁青,骂道:“谁的裤裆没锁好,把你漏出来了,多管闲事!”
说着话,大汉身形一纵,抬手一巴掌,店小二原地转三圈,身子一歪,吐出口鲜血,脸肿得像发面。
观者也没有料到汉子会突然暴起伤人,于是纷纷指责。
“小二哥说的很对。”
“你怎动手打人呢。”
“大人的过错,关小孩子什么事?”
“你如此做法,难道就不怕天谴吗?”
“人在做,天在看,老夫告诫你切莫不当回事,因果报应,皆有定数。”
一时间,纷纷扰扰,乱哄哄的。
任何人处在这样的环境中都会心烦意乱。
众人的指责让他怒气丛生。
“这位兄台,大家所言俱是金玉良言。”段天扬双手一撑桌子站了起来。
大汉正在气头上,耳听得又有人发声,便转过身子看去。
那是一位面色苍白的年轻人,桌子上放着一柄剑,红色的剑蕙被茶水打湿,更显得艳丽如血。
他斜着眼睛,心中满是不屑,知道这种人血气方刚,见得看不惯的事总想关上一关,丝毫不想有没有那个能力。
大汉脸色露出嘲讽的表情,讥笑道:“想出头?先约摸约摸自己中不中?卵给你拍碎。”
尖酸的话语宛如利剑一样,刺得他遍体鳞伤。
“你……”段天扬气从丹田升,直冲脑门。
他也是一个正常人,并且是一个男人。
“咋?不服气,你想碰碰?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
汉子说完,单掌一竖,大声道:“来,让俺称称你几斤几两,敢伸这头。”
这时就听那小姑娘柔声弱弱地说道:“爹,你就原谅他吧,俺求求你了。”
她的声音凄凉婉转,再配着那副惨兮兮的模样,当真让人心痛不已。
可这汉子却丝毫不为所动,骂道:“滚,你这个杂种,俺才不是你爹!”
小姑娘眼里顿时升起泪花,千般委屈涌上心头,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么罪大恶极。
段天扬火气更盛,一把抓起桌上长剑,右手紧握剑柄,猛然拔出来。
汉子大笑一声,身形纵起,单掌成爪。
段天扬内力虽失,招式还在,长剑如毒蛇刺出。
好灵活的汉子,弯腰斜肩,发力。
段天扬的手正磕在他的肩头,只觉得如碎石击中,险些握不住手中剑。
这一伸手,汉子已知对方少年的情况,在那长剑上并未有丝毫凌厉之感,显然为什么原因不能动用内力。
段天扬深知不是对手。
可有时候就这样,没方法。
有所为,有所不为。
这时汉子再次攻来,心中已有十足把握,是以,招式大开大合。
段天扬只觉劲风扑面,一个躲避不及,前胸衣服已被抓破。
他只觉脸面大失,手中利剑刺出,汉子屈指一弹,正中剑身。
但听哎哟一声,段天扬感到胸口如被雷击,倒飞而出,撞倒桌椅板凳上,长剑掉落身旁。
原来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汉子双掌齐出,拍在胸口。
汉子一步步来到近前,段天扬已无力阻挡。探脚尖勾起长剑,向上一撩,右手握住剑柄,剑身上着一行小字——碧血丹心。
看着四个小字,他神色复杂,一愣之后,淡淡说道:“想不到你还有这种心。”
众人眼见大汉出手无情,不容有人说句公道话,更是群情激奋。
“你这人真不识好歹。”
“大家一起上教育教育他。”
汉子当即冷然说道:“好,就让俺看看诸位有没有这个金刚钻。”
大汉单手抓起铁链向旁边一掷,铁链串过柱子。
原来他是担心小姑娘会趁乱逃走。
随后他右手虚张,桌上的水磨禅杖横空飞起落入手中。
好俊的内功。
猛虎下山,如入羊群。
哎哟,叫骂之声不绝于耳,在场之人均不是对手。
约有盏茶功夫,汉子哈哈一笑:“一群杂毛,硬要出头。”
把桌上酒一饮而尽,单手拔出插入柱子的铁链,转头出了旅店。
掌柜的看着满地烂摊子,心头如在滴血。
段天扬慢慢站起身来,低头看着胸前衣服,那里露出薄如蝉翼的内衬。
心道:“若不是金缕玉衣在,今日胸骨少不得要断。”
对于迫切解开自身穴道的渴望更加进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