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嘻嘻,我就说了吧,你是唬不到我弟弟的,他处事老成的很,十六岁就敢除掉别人家族,威风的很。”
就在王亚桥目瞪口呆,被陈建昌堵得说不出话的时候,三姐陈建蓉从门外走了进来。
她望了弟弟一眼,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接着很自然的坐到了王亚桥的身边,两人靠的很近,道。
“咱们的事情,瞒着别人就行了,不必瞒着建昌,他留过学,练过拳,思想很开放,能接受的。”
接受?
接受什么?
听到三姐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语,陈建昌心头不由的咯噔一下,眉头微微皱起,感觉不太妙。
王亚桥是黑暗世界的宗师,三姐和他谈恋爱,该不会做了什么坏事吧。
虽说洪帮名声不错,不像青帮那样毫无底线,但三姐一个女孩子家的,就算只是做些收债放贷的活计,说出去也丢脸啊。
陈家三代清白,陈建昌虽然思想不像老爷子那么保守,但也不愿意见到三姐去走这种邪门歪道。
“三姐,我觉得你还是……”
“弟弟,我和王先生,打算脱离洪帮,成立一个新帮派!”
“啊?!!!”
这下子,轮到陈建昌呆住了。
在此之前,他能想到的最离谱的事情,无非就是三姐见过血,杀过人了,这是他能承受的极限。
谁曾想,三姐一开口,就将他培养了一年半的心境彻底击碎,让这个在世界冠军和伦敦警长身前都面不改色的陈家家主,第一次露出了惊讶到大惊失色的表情。
“咳咳,我来给你解释一下吧,陈兄弟,事情不是你想的那……”
“你先别说,让我姐说!”
陈建昌尽管十分惊讶,连语气都在发颤,但他深知三姐的性子,她是不会突然做出如此反常的举动的。
这背后,一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事情是这样的。”
三姐陈建蓉知道弟弟不会不讲道理的,于是端起一杯热水,一边小口抿着,一边娓娓道来。
“两年前,就在你还没有去伦敦的时候,老师就找到过我了,是李石大师,你见过的。”
陈建昌点了点头。
李石,就是陈建蓉的那位国画老师,在海外混出了名堂,被聘请为了大学教授。
“老师跟我讲,他在东洋留学的时候,加入了孙先生的同盟会,还问我也要不要加入,只有同盟会才能救国。”
陈建昌点了点头,虽然内心还是很惊讶,但比创立新帮派还是能接受多了。
“当时我还不知道同盟会是什么,所以我对老师说,我想要了解一下,再考虑加不加入。”
“而后,你便入了自强学堂,我和父亲他们一起来了上海,也了解到了许多有关同盟会的事情,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当时与父亲商议‘武昌之事’的那个彭先生,也是同盟会的人。”
有关彭先生的事情,陈建昌在信里也了解得很详细,就不用多做解释了。
“知道他们做的是救国救民的大事后,我当然愿意加入,后来,老师带我出国留学,希望我能在海外帮他一些忙,帮他画宣传画,宣扬思潮,同时寻求海外华人资助,我也是在那时候,认识的亚桥。”
三姐陈建蓉微微一笑,眼底藏着一抹爱意,望向身边的王亚桥。
“亚桥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是同盟会的成员了,他此次出国,是为了刺杀一位大汉奸头子,大买办,我当时正在和那个买办聊卖画的事情,差点被那人用强,多亏了亚桥出手相救,我才能保住清白。”
“什么?还有这事,父亲在信里可没提到过!”
听到三姐吐露的当年往事,陈建昌不由的拳头攥紧,额头上青筋毕露,语气急躁道。
他这个人,向来脾气温和,虽胸中有一口恶气,但从来不向无辜之人喷发,唯有在面对有关家人的事情时,才会忍不住发怒。
三姐身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竟被家里人隐瞒,让他怎能不担心。
“这种事情,我怎会和父亲提及……要不是亚桥他劝我说,要对你坦诚一点,你,我本也不打算说的。”
陈建蓉脸颊通红,深深的钻进了王亚桥的怀中,用细弱蚊蝇的声音说道。
听到这里,陈建昌的表情也缓和了三分,轻叹一口气,微微摇头。
也是。
这个年代,女子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自然不会对外人来说,哪怕是父母亲人,能瞒也尽量瞒住。
不过,能理解归能理解,一想到三姐差点被人侮辱,陈建昌还是忍不住满脸黑气,拳攥如石。
要是让他知道,那个天杀的买办姓甚名谁,他定要将其尸骨再度挖出,挫骨扬灰,灭其满门,才能解心头之气。
武人的恶气,不发则已,一旦发出,便是山崩海啸般狂猛。
“而后,我便与亚桥确定了恋人关系。”
“发生这件事之后,老师也觉得不必再与那些势利的商人虚与委蛇,便带我回国,做一些国内能做的事情了。”
陈建蓉与王亚桥十指紧扣,轻声说道。
“归国后不久,民国便传来噩耗,孙先生被袁总统窃国篡位,同盟会也变得逐渐变质,各地军阀四起,百姓苦不堪言。”
“亚桥和我,都不愿意见到同盟会变成现在的样子,亚桥尤其激进,他带头退会,组织在上海的诸多同胞们,组建了一个‘公平通讯社’,宣传讨袁护国运动。”
“再然后,他又觉得光是喊些大而空的口号,无用,便又自掏腰包,拿他在洪帮这些年积攒下的钱,成立了一个‘上海劳工总会’,专门为那些穷苦的劳工,民众们讨要工钱,改善这些外来者打工的生存环境。”
陈建蓉望向王亚桥的目光,满是欣赏与崇拜。
而王亚桥看向陈建蓉的目光,也充满了对她的认可,敬佩之情。
他们俩之间的爱情,更像是相敬如宾,相互支撑的同志战友,而非寻常男女之间,那种女方娇羞,男方霸道的相处模式。
“时至今日,这劳工会,已经帮助几百个劳工讨到工钱了。”
“越是和那些买办、大亨、洋商打交道,我和亚桥就越是发现。”
“光靠嘴说,最没用。”
“靠拳头,也只能逞一时之勇。”
“只有见了血,死了人,才能真正的起到效果,实实在在的效果!”
陈建蓉温柔的脸上,露出了陈建昌之前从未见过的坚定表情,那副表情,是如此的刚烈,炽热,就仿佛……
巴黎公社的那群同志一样。
陈建昌心头一跳,望向王亚桥的方向,喉咙嗫嚅,一时间有些难以开口。
而王亚桥,则是用坚定的目光回望着他,声音铿锵有力,一字一句道。
“所以,我打算和建蓉,脱离洪帮,把劳工总会从一个摇旗呐喊的结社,转变为一个真正能拿起利斧,举起洋枪,让敌人流血的帮派!”
“其名为,斧头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