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追远观看水纹,指了一处下网点,连续两网下去,果然网到了不少鱼。
潘子和雷子大手一挥,把鱼全倒在李追远的船上,说他们只是为了玩,不要鱼。
俩哥哥在当“哥哥”方面,还是很称职的。
李追远还是坚持把鱼和他们分了,他们也
没继续推辞,提着鱼就回去了,说晚上镇上要放电影,到时候他们去给李追远占位置。
少年撑船回去,把鱼递给刘姨。
刘姨笑道:“中午已经炖了蹄花汤,这些鱼就先红烧了做鱼冻吧。”
翠翠就留家里吃午饭了。
饭点时,香侯阿姨骑着三轮车来接翠翠回家吃饭,没上坝子,故意隔着麦田喊。
翠翠回喊说自己在这里吃。
李三江扬着筷子,喊香侯一起过来吃饭。
香侯笑骂了几声翠翠脸皮厚,就骑着三轮车回去了。
饭后,翠翠提议跳橡皮筋。
两张长凳横摆,绑上皮筋,翠翠先跳了起来,然后照例招呼阿璃姐姐一起来,虽然每次阿璃姐姐都不会来。
李追远看向阿璃:“去跳不?”
阿璃抓着少年的手,看着少年。
李追远感知到,女孩的手有一股轻轻向前的力道。
她是愿意跳的,但想要自己和她一起跳。
那……跳就跳吧。
当下校园里,跳皮筋这种游戏并不是女生
专利,男生也跳这个,不少男生跳得比女生还要好。
李追远牵着阿璃的手,他先跳一步,阿璃跟上,俩人就这么按照节奏玩了起来。
虽然阿璃不会像翠翠那样大大方方地笑出声,但女孩的眼睛里却一直透着明亮。
李三江嘴里叼着烟,目露慈爱地看着孩子们玩耍。
他记得第一次看见小远侯时,当时男孩正跟着潘子雷子他们全村跑闹腾。
他还挺诧异,这城里来的孩子,到乡下后也不认生,照样玩得开。
等后来,他把男孩接到自己家后,男孩忽然不闹腾了,也不出去找人耍,只是喜欢一个人坐在那儿看书。
他当时就感到奇怪,这孩子怎么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好在,现在孩子身上的生气越来越多了,连带着阿璃那丫头,也越来越有人情味儿。
李三江吐出一口烟圈,目光偷偷瞥向那位市侩的老太太。
柳玉梅笑吟吟地给他们拍着节拍,看着阿璃跳动的身影,时不时轻抹一下眼角。
现在很多场景,是以前的自己,做梦都不敢想的了。
刘姨也加入进来一起玩,她跳得很好,花样也格外多,双手向两侧撑起,脚下翻动,即使身披围裙,却也跳出了属于青春少女的灵动,引得翠翠不停鼓掌叫好。
因为要去看电影,晚饭开得就比平日早。翠翠在晚饭前,就回家了。
吃过晚饭后,潘子和雷子扛着板凳带着石头和虎子他们来喊人了,李追远和阿璃去了,后头跟着润生和阴萌。
今晚放的是武打片,李追远照例与阿璃坐在远离人群的角落,旁边就是来卖东西的小商贩。
卖的依旧是经典老样式,李追远买了两个泡泡壶,和阿璃一起吹起了泡泡。
荧幕上正在打斗,光影变幻,给这些飘浮起来的泡泡包裹上了更多的绚烂。
等飞到一定高度后,“啪啪啪”,泡泡又全部裂开。
像极了注定会远去的童年。
电影放映结束,众人意犹未尽地拿起各自板凳离场。
石头和虎子他们还在交流着武学招式,争论着哪项绝学更强,并邀请年纪更大的潘子和雷子来评理。
结果潘子和雷子也是各执己见,双方很快
就发展成了械斗,你一拳我一脚,不是真打,却也是真热闹,就这么嬉嬉闹闹地先跑回了家。
李追远和阿璃走在前面。
润生和阴萌走在后面。
四人到家后,天色已晚,阿璃就先回东屋了。
李追远上了楼,路过太爷房间门口时,听到了太爷的呼噜声。
但等他洗完澡再经过时,呼噜声消失了,隔门静听了一下,李追远听到了太爷呼吸的急促。
少年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床上,熟睡的太爷眉头紧蹙,像是在做噩梦。
并且,太爷的双手不时举起,双脚也在无意识地蹬着。
李追远在床边坐下。
如果用黑皮书秘术,倒是能窥探太爷的梦境,但也会对太爷的精神造成极大创伤。
少年坐了接近四十分钟,直到太爷呼吸平稳,呼噜声渐起,这才起身打算离开。
但刚走到一半,李追远就停下脚步,低头看向地面瓷砖。
曾经,就在这处区域,太爷给自己布置过转运阵法。
李追远右掌摊开,血雾弥漫,少年蹲下身,将掌心贴在瓷砖上,血雾散开,一道道阵法纹路重新浮现。
“它……为什么还在?”
翌日一早,李三江走出房间,伸起懒腰。
露台上,自家小远侯和阿璃那丫头坐在那里,隔空指指点点。
李三江虽然不清楚他们在玩的是什么游戏,但也早就看习惯了。
“太爷。”
“咋了?”
“昨晚睡得好么?”
“啊,嗯,不错。”
哪可能睡得好哦,这些天又开始做起了那个领操梦,整得起床后,都有种腰酸背痛的感觉。
“太爷,你是不是做噩梦了?”“没有啊,咋了,小远侯?”
“太爷你做了什么噩梦,跟我说说。”
“呵。”李三江笑了起来,“太爷我啊,梦到了一大群僵尸,哇!”
李三江故意逗吓孩子。
李追远:“好可怕。”
李三江砸吧了一下嘴,他觉得自己倒像个孩子。
去水缸那边洗漱时,小远侯又跟了过来,继续问道:“太爷,你再具体说说你的梦呗。”
“梦有什么好说头的。”
“我想听。”
“就是在故宫里,我后头跟着一群僵尸,我带着他们跑呢,他娘的,也不晓得是以前在哪里看的鬼片,记到了现在。”
“频率高么?是最近又开始做这个梦么?”
“嗯。 ”
“最近第一次做这个梦是什么时候?”
“也就你上次出门后吧,就开始隔三差五地做。 ”
“太爷,你最近遇到什么陌生人,结交了什么新朋……”
“咔嚓!”
正说话功夫,水缸忽然裂开,碎了一地,连带着里头的水也冲了出来,打湿了李三江和李追远身上的衣服。
“哎哟,晦气,呸呸呸。不晦气,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碎了的东西已经碎了,不如让它再利益最
大化。
李追远看着地上的碎缸片,目光微凝。
“小远侯,来换衣服去,大早上的,别着凉了。”
“好的,太爷。”
换完衣服,下楼吃早餐。
李三江早早地吃完后,就点起一根烟,要出去遛弯了。
李追远起身,跟着一起去了。
太爷的遛弯,就是纯遛,每天的路线都不一样。
李追远不时抬头看向太爷,手指藏在袖口里进行着掐算。
很快,他的推算就遇到了一团迷瘴。
“阿嚏!阿嚏!阿嚏!”
李三江连打了三声喷嚏,说道:“哎哟,是谁在想我啊。”
李追远知道,这迷瘴就是太爷身上的福运。
现在的他,有能力破开这一迷瘴,可问题是……他不可能为了关心太爷而搅乱太爷身上的福运。
掐算,自然也就随即停止。不过,他迫切地想知道,太爷又做起那个梦的原因,到底是出在自己身上,还是太爷身上?
若是出在自己身上,这不应该啊……自己现在户口簿上只有太爷一个人,按理说,自己走江功德肯定会分到太爷身上,太爷的福运只会更加浓厚。
可若是出在太爷身上,又到底是什么因素导致的?太爷身上的福运,能否自行挡住这一未知影响?
“啧,今天这天瞅着,怕是要下雨喽,得让力侯和善侯早点把货送出去。”
今早的遛弯,就提前终止了。
李三江回到家时,秦叔和熊善已经在装货了,他们对天气变化的感知,自然更为敏锐。
“来,我和你们一起去送,西沟村老朴那家,人丁少,当时来下订时就请过我找人去帮忙搭场子。”
人丁少并不是主因,而是老朴家早就进上海城过日子了,平日里村里红白事也不来参加,人情也不送。
这次,老朴头死了,遗体送回家里办丧事,儿子去村里请人,没什么人愿意过去帮忙。
这种事情,都是相互的,谁都怕麻烦,可你躲麻烦的话,以后也就没办法去麻烦别人。
不过,李三江现在家里人手充足,已经可以承办丧事一条龙了,只要愿意出钱,照样能帮你把丧事办得风风光光的。
润生和阴萌也被点了将,包括梨花,也被要求一起去帮忙做饭。
至于刘姨,李三江没喊,因为他清楚,刘姨不在家,那位老太太怕是连锅都烧不开。
有一说一,这儿媳妇确实没话说,放别人家,做婆婆的天天半点家务不干全都指望着被伺候,儿媳妇早就闹上天了。
可惜了,壮壮和阿友不在家,要是他们在,自己连白事班子都能替了,那阿友穿上戏服表演起来,比本地老道士都要逼真。
大板车推出去时,李三江有些诧异道:“小远侯,你咋跟上来了?”
李追远:“在家待着无聊,我也去。”
不弄清楚太爷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李追远心里不踏实。
李三江:“那你别推车了,坐车上来。”
说罢,不等李追远反应,李三江就将少年抱起来,放在了车头。
西沟村不远也不近,但推车速度到底慢了些,大概一个钟头后,才到了地方。
老朴家是间小土房子,坝子上不仅没铺水泥,连石子儿也没填。
不是没钱修缮,而是人早就不回来了,就懒得弄。
此时,土屋门敞开着,里头停着一口冰棺,靠好几个插线板连接的长长电线,通往隔壁邻居家。
这是家里电早停了,电路也早就老化,交了钱也不能用,为了给冰棺供电,只能找邻居家借买。
孝子朴兴盛的妻子与女儿,坐在板凳上,妻子正给女儿喂八宝粥吃,那女儿年纪和李追远一般大,穿着公主裙,看起来很洋气。
朴兴盛则站在院边,与另一侧的邻居进行着交谈。
那邻居拄着锄头,不时抠着耳屎,一副你说你的我无所谓的态度。
朴兴盛越说越气,脸涨得通红。
原来,老朴家的地当初早就转包给邻居种了,签的长合同,现在地里种着庄稼,想搭办丧事的棚子得先平一块场地出来,邻居不让。
朴兴盛出钱补偿,邻居也乐意,后来干脆报出了一个狮子大开口的数,把朴兴盛气得不轻。
原本,正常农村关系下,你家要办丧事,借块地不用补偿都可以,至多包个红封意思意思就行了,毕竟丧事为大。
但邻居家去年翻盖房子时,想着与朴家商
量一下,互换一小块宅基地,好方便开条路通往村道,这样两家都能方便进出。
结果托人去传话,被老朴头直接打电话到村里,严词拒绝,说就算他死,也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