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家男人只是坐在院子里看着,低垂着眼。
如果放在三五年前,他或许会抽几口旱烟,发泄心中烦闷。
可如今,别说旱烟,就连柴火,他都舍不得抽一口。
况且村长就在自家门前,他不敢叹气,生怕惹得对方不满。
“那我什么时候去您家里?”
妇人声如蚊虫嗡鸣,若不仔细,根本听不清。
村长非常人,虽能听真切,可心思暂时不在这上边,只是随便应付:“天黑前去我家就行。”
随便撂下一句话,村长大步流星,去往下一家。
哭嚎声此起彼伏,鸣虫村彻底乱作一团。
有些人家还算男丁兴旺,对此反应不大。
可绝大部分,只剩下一个当家的有能力干农活,他们被抽完气力,怕是好几天缓不过劲儿。
就算休养一段时间,来年田里收成也会大幅下降。
孩子未长大,经不起事儿,更难以用肩膀挑起一家七八口。
而更有甚者,男人一命呜呼,他们多半是要将田地卖给那几户有钱人家,之后等男娃长大,再去当下人。
运气好,得到安家主这类人喜欢,能够宅内衣食不愁。
运气不好,沦落成苦力,支援家里一段时间后,劳累致死。
孩子们不懂事儿,只是看母亲嚎啕大哭,跟着一起涕泪横流。
吴相只觉得心烦意乱,回到偏房中,努力静下心来后,开始修炼。
而隔壁,响起男人闷哼与女人喘息。
直到隔壁安静下来,女人披着湿漉头发从大门离去,吴相和朱楠雀才从修炼状态中出来。
刚走到院子里,两人透过门缝,注意到外边有人。
他们不吭声,门外那人就这般站着,眼看黄昏将至,也不着急回家。
随手拿起一把刀,将其藏在身后,吴相抬起门闩,打开大门,这才看见是隔壁汉子。
他脚边放着一个箩筐,上边盖着一层屉布。
淡淡香气从中飘出,很显然,是他家所剩不多的吃食。
也不用掀开,仅凭气味儿,吴相就能分辨是,是杂面窝头。
如果不出错,里边恐怕还混着树皮晒干后,磨成的粉。
“吴相,俺家也没啥东西能拿出手。”
“你帮俺家这么大的忙……”
吴相使得男人今年没被吸走气力,对全家来说,他是恩人。
男人自认为,这些东西用来感谢恩人,拿不出手。
“叔,别这样!”
吴相把男人迎到屋内,眼看对方要行大礼,赶忙拦住。
“这事儿对我来说并不费劲。”
“要我说,有这功夫,叔不如回家给婶子准备一碗热汤。”
隔壁家中孩子都不大,如果自己收下,他们怕不是要饿肚子。
自己家中精粮菜肉不缺,用不上。
男人听闻,激动地半晌说不出话。
“婶子为这个家付出颇大,你们不要辜负她便好。”
前身记忆中,有不少女人曾为家人做过这种付出,否则鸣虫村也不会有那么多女人争抢着投怀送抱。
只是很多当家的不是东西,过后非但不感激发妻,反而认为对方脏了身子,隔年手头不宽裕,再看手下子嗣不少,足够延续香火,将其供奉给家神。
“我自然知晓。”
男人说这句话时,明显声音渐小。
好在吴相提了一嘴,否则天知道妇人回家后,会遭受什么待遇。
许是明白吴相看透自己刚才所想,男人心中有愧,打算离去。
在吴相执意要求下,他才肯拿走杂面窝头。
吴相应付完,刚想关门和朱楠雀一同准备晚饭,村长便找了过来。
“吴小子!”
“别在家里憋着了,你家婆娘月事不是还没走嘛?”
“快,跟着我去吃炖好的!”
村长破锣嗓子喊得震天响,吵得朱楠雀忍不住翻白眼。
吴相只觉着头大,他还想趁着今晚无事,再加上并不疲惫,继续修行。
“等吃完饭,咱们再把村神大人运势范围之内的获利分润一下。”
村长嘿嘿笑着,面色极度猥琐。
朱楠雀看着膈应,躲入伙房里。
吴相清楚无法推脱,只好跟着出门。
村长其实来的较晚,若是寻常人,万不会跟着出门。
但好在两人已非肉体凡胎,步子大而急,没一会儿便来到安家。
安家身为几个富贵人家中实力最为雄厚者,近乎每年,都由他担下这场饭局。
两人才刚落座,好酒便被斟满,八道精致凉菜陆续让人端上桌。
粗略一眼,吴相就清楚,这场饭局花费不小。
鸣虫村不挨海,附近河流也不多,可桌上竟然有海味儿,哪怕看起来并不是很新鲜,但放在白骨镇中,也算稀罕物。
除此之外,凤舌百余条,从活鸡嘴中取出,用高汤煨透,再浇上一勺头汤,花费不止百余只鸡,还有不少珍贵食材。
有这等佳肴,酱牛肉倒显得不入流。
凉菜仅做开胃,十八道热菜更是精彩绝伦。
莫说村中其他人,饶是吴相,前世有很多也不曾见过。
“真是让安老弟破费了!”
村长虽未客,但身为最显贵。
在几位家主推脱下,还是由他抬起第一杯酒。
吴相默不作声,只是吃喝。
街巷中,时不时传出一声哭嚎,反倒令其他几人更为畅快。
优越感摆在脸上,让人不想看都难。
他们认为,全凭祖上积德,再加上他们也继承了本事,才不至于和那些村民一般活在炼狱。
几人就这样有说有笑,让吴相心中窝火。
直到酒过三巡,有人微醺有人醉,他们才停止聊天打屁。
安家主叉开腿,摊在座椅上,嘴中丝毫不停。
“赵老哥,今个您送来的女人,我已让下人打扮好,现在就叫上来?”
“叫吧,如果姿色不错,咱哥几个,一起乐呵乐呵。”
“啪啪!”安家主拍拍手,下人带来一妇女。
妇女被拾掇干净,衣着还算合身。
借着月光,还能看到脸上施了胭脂水粉。
底子本就够意思,如今又铺了一层淡妆,姿色放在鸣虫村内,除去朱楠雀,也能拔得头筹。
“这是……婶子?”
吴相盯着看了好一会,才看出这是隔壁妇女。
妇女微微点头,目光不断扫视着在场几人。
不详预感涌上全身,令她抖如筛糠。
“赵老哥不是喜欢那种丰腴女子,怎么今儿找来个竹竿?”
安家主又抿了一口酒,对村长发起调侃。
“偶尔换换口味,才知世间美妙。”村长打着酒嗝,对着妇女挑动双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