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大的京观,宛如一座阴森的巨兽,屹立在山坳之中。
其周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久久不散。
刘仁神色凝重,凝视着这座由蒙兀人尸体堆积而成的庞然大物,心中五味杂陈。
他特意写了一句话,随后命人仔细雕刻在石碑之上,那石碑就矗立在京观旁,其上刻着:【驱逐鞑虏,复我衣冠!】
这八个大字苍劲有力,仿若带着无尽的力量,承载着刘仁心中的壮志与决心。
看着面前这座触目惊心的尸山,那些参与搭建的士兵们都不禁感到诧异。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明明这座尸山是他们亲手搭建起来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竟忽然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在他们以往的认知里,那些蒙兀人宛如无敌的战神,勇猛无敌,所到之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他们一路烧杀抢掠,给无数百姓带来了深重的灾难,所经之地,皆沦为废墟,百姓们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可现在,这些曾经不可一世的蒙兀人,却都变成了冰冷的尸体,就这么被堆积成了山,往昔的威风早已荡然无存。
“世上没有什么,能够比这个,更能让敌人胆寒的了。”
孟起望着京观,不禁发出一声深沉的感慨。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山坳中回荡,带着一丝沧桑与敬畏。
他身后的张渊,嘴角微微上扬,轻笑了一声,随后赞同地点了点头。
张渊心中明白,这座京观不仅仅是一堆尸体的堆积,更是一种震慑,一种向敌人宣告汉军决心与力量的象征。
“所以你可做好决定了?”
张渊目光如炬,看向孟起,轻声问道。
他心里清楚,黄奎已经做好决定,要投效刘仁了。黄奎在经历了这场战斗后,深深被刘仁的智谋与果敢所折服,认定刘仁日后定能成就一番大事业,便毫不犹豫地选择追随。但是孟起并没有。
张渊敏锐地察觉到,孟起此前的投降不过是权宜之计。
他深知孟起的为人,若是以后让他找到机会,说不准哪天早上起来,就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所以在出发前,张渊特意来找他,想要探探他的口风,也试图说服他真正归降刘仁。
孟起闻言,先是错愕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张渊会突然这么问。
但很快,他便释然地笑了。他微微仰头,眼中闪过一丝嘲讽,说道:“堂堂禁军出身,如今跟着一个孩子,即便他要起兵匡扶天下,可这天下还是宋家的,他要么做反贼,要么被招安,若是被招安,你到时候颜面何存?”
孟起心中其实一直对自己此前被威逼投降之事耿耿于怀,自觉失去了脸面。所以如今有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嘲讽张渊。
同样是出身禁军的他,心里很清楚,在他们所处的这个等级森严、讲究出身门第的世道里,若是张渊在刘仁名下被起复,那日后一定会成为同僚的笑话,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张渊静静地看了他一眼,神色平静,不以为然。
如果他真的在乎这些世俗的眼光和所谓的颜面,当初也就不会毅然决然地离开李山,投奔刘仁了。
在他心中,刘仁虽然年纪尚小,却有着非凡的远见卓识和领导才能,是个值得追随的明主。他坚信,跟着刘仁,定能闯出一片不一样的天地。
“等回了驻地,我带你认识一个人。”张渊没有正面回答孟起的问题,只是笑着驱使着马,上前了几步。
孟起凝着眉头,目光紧锁着远去的张渊,心中那股莫名的不安愈发浓烈。他总觉得张渊方才那意味深长的话语背后,藏着些他尚未参透的深意,这让他的心底隐隐泛起一丝担忧。
“你觉得你能走?”
忽然,一声冷笑从孟起身后幽幽传来。
他猛地回头,只见黄奎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他身后。
黄奎脸上挂着讥讽的神色,那模样,仿佛将刚才他和张渊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了去。不过,孟起对此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即便张渊跑去刘仁那里告状,又能怎样?他自觉行事磊落,并无把柄落在他人手中,又怎会惧怕这点小伎俩。
“怎么,你觉得我走不了?”孟起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不屑,反问道。
“我只是觉得你会死。”
黄奎神色平静,没有心思和他在此斗嘴,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仿若从九幽地狱传来,带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寒意。
孟起闻言,顿时错愕不已,整个人愣在原地,许久没有说出话来。
他怎么也没想到,黄奎会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近乎诅咒的话。
他凝着眉头,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你觉得他有这么重的心计?”
在孟起的认知里,刘仁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即便有些智谋,又能厉害到哪里去?黄奎这话,在他听来,实在有些夸大其词。
“一个能够坦然面对京观的人,你居然将他当做一个孩子,你比我可笑多了。”
黄奎冷冷地瞥了孟起一眼,心中本就没将孟起放在心上。
不过,回想起刚才在围杀蒙兀人的战场上,孟起表现得确实比自己勇猛许多,这一点,他不得不承认。
他自然巴不得孟起就此离开,少一个竞争对手,自己在刘仁麾下的地位或许还能更稳固些。
可仔细一想,如果孟起不告而别,那说不定还会牵连到自己。
毕竟,他们如今都在刘仁的麾下,若是有人逃跑,旁人难免会怀疑他知情不报。
闻言,孟起心头猛地一怔。他下意识地将目光绕过前面熙熙攘攘的士兵,径直朝着队伍最前方望去。
只见刘仁正和士兵们有说有笑,那模样,看起来确实不过是个天真无邪的十一二岁孩童。
可奇怪的是,那些士兵们,却没有一个把他当做小孩看待。
他们看向刘仁的眼神里,满是敬重与信服,仿佛刘仁身上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领袖气质,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追随。
此刻,孟起也不得不承认黄奎说的对。
他居然一直将刘仁当做一个普通孩子来看待,这在旁人眼里,可不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么?
想到这,孟起心中不禁有些期待。
到了驻地后,张渊究竟会带他去见谁?
只是,孟起的这份期待,在他们到达白关山所处的驻地时,并没有立刻得到满足。
因为,发生了一点小意外。
张渊刚一抵达驻地,便被刘仁叫走了。
原来是张文清带着钱粮赶到了,为了稳固军心,让将士们安心,刘仁当机立断,决定将给将士们的赏赐当场发放下去。
一时间,山坳内响起了士兵们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那声音,仿佛要将整个天空都掀翻。孟起站在一旁,听着这如雷贯耳的欢呼声,不禁有些恍惚。
他望着眼前热闹非凡的场景,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