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天边还挂着一弯明月。
荒废的村落旁，响了一夜的厮杀声还未平息。
浑身浴血的李山被人扶着进入到一间茅屋，脸色苍白的他步履维艰，左边被绢帛包裹着的断臂，不断的渗着血。
三个时辰前，他们遭遇了蒙兀军的十几个斥候，李山见状，心里顿时慌了，连忙叫人去追杀。
可他带的那些人，只有两条腿，全军连匹马都没有，怎么可能追得上骑兵。
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斥候跑了。
他无奈，只能带着人躲到这个村子来。
没想到一个时辰后，一个千户的蒙兀人便杀了过来，其中三百骑兵，虽然不是什么精锐，可对付他们足够了。
双方还没照面，李山这边就有三百多人跑了，这些人都是他从牢中带出来的死囚，原本是来凑数的，可没想到这些人竟然如此贪生怕死。
但李山没时间懊悔，他只能带着人以废村为据点防守。
还好他手下那些禁军，并没有和之前在汴河县一样，倒戈投降。
但经过一个时辰的厮杀，他手下只剩下不到五百人，而且已经被团团包围了。
“悔不该啊！”李山咬着牙，毫无血色的额头上不断的渗着冷汗。
方才和蒙兀军厮杀的时候，对方一个百户想要擒他，被他一刀斩杀，可那人临死之前也断了他的左臂。
在他附近的蒙浩见状，当即带着人护住了他，众人且战且退，最终来此地。
“都尉莫要说这个了，您放心，我等拼死也要护你出去。”蒙浩红着眼，面容狰狞的握紧了拳头。
在他身旁的众人，面面相觑。
若不是因为蒙兀人先前，将那逃跑的三百多人都杀了，他们其实也不想抵抗。
目下这局势，除非有援军来，否则必死无疑。
如今听蒙浩这么说，他们都有些慌了。
“尔等之前投降胡虏，是都尉不计前嫌，难道你们要忘恩负义！”蒙浩见他们没有响应自己，顿时怒不可遏。
那些士兵连忙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
不过也有胆子大的，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蒙尉官说的轻巧，当初投降是因为张石，更何况原本我们在汴河好好的，为何非要到此地送死！”
他这番话，倒是说出了其他人的心声。
如果不是李山，他们何至于被围在此地，那些死去的兄弟也不至于白白送死。
“就是，刘小郎君的那些兵，不都在汴河好好的嘛，每天吃香的喝辣的，之前都拿了三个月的饷钱，那可是三百贯啊。”
有人低着头抱怨道。
李山是免了他们的罪，可每天都吃不饱，而且连军饷都没有。
这样谁会为他去卖命。
“混账！”蒙浩大怒，拿起刀起身就要朝说话的那人走去。
李山突然喝了一声：“蒙浩！”
他想伸手去拦，可因为动作太大，扯到了伤口，不由得痛呼了一声。
蒙浩见状，连忙回身去扶住了他。
“唉。”李山看着手下毫无斗志的士兵，无奈的叹了口气，他无奈的摇了摇头，声音沉闷的说道：“罢了，人各有志，我李山有负皇恩本该一死，你们将我绑了去交给蒙兀人吧，或许能换你们一条活路。”
“都尉！”蒙浩大惊，猛然回头持刀护在李山面前，冲着那些士兵怒喝道：“我看你们谁敢！”
那些士兵相互看着彼此，心中虽然都升起了这个念头，可真要出手，又都犹豫了。
若只是投降，日后也可说是无奈之举。
可若是绑了李山交给蒙兀人，那就是纯纯的汉奸了。
这是要背上千古骂名的。
“兄弟们，我看蒙兀人一时间也打不进来，我们要坚持，或许刘小郎君会来也说不定。”说话的是个旗官，这里除了李山和蒙浩，就数他的官职最高了。
士兵们都扭头看向他，有人担心的说道：“就怕刘小郎君还不知道我们在这……”
“砰！”
他话还未说完，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巨响。
只见门口急匆匆的跑进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他跑的太快，一时没注意，直接扑倒在地。
旁边的人连忙上去将他扶了起来，那人忍着疼痛惊呼道。
“蒙兀骑兵来了，领头的是个千户！”
“放箭！”
茅屋之外的院子，满天箭雨落下。
在院子的士兵，艰难的举着盾牌抵抗着。
时不时就会有人被箭矢射中，脱力的丢下盾牌，而后被乱箭射杀。
外面的步卒已经将院子团团包围，只待上官一声令下，便能冲杀进去。
“看样子，李山的处境很不妙啊。”
荒村之外，不到一里的地方。
刘仁从斥候那得到了消息。
“大概一千六百人左右，其中一千多都是骑兵，只有不到五百人是步卒。”来报的斥候，是张渊原先的手下。
他趁着天色昏暗摸了进去，眼看着新来了一支蒙兀骑兵，便急匆匆的回来禀报。
众人闻言，都朝着刘仁看去。
“不如退吧。”张渊说道。
他们这一次虽然是倾巢而出，有将近四千的兵马，可这都是一些刚刚训练不久的乌合之众。
即便蒙兀人只有一千多，那也足够将他们杀穿了。
刘仁没话说，只是看了他一眼，目光凌厉的犹如两把刀子。
张渊心头咯噔了一下，连忙低头认错。
刘仁摆了摆手，只提说正事。
“此刻天色正晚，若是没有灯火，蒙兀人夜晚很难看到远处的事物。”
蒙兀人普遍存在夜盲的情况，所以除非必要，否则他们从不夜战。
众人都看着刘仁。
“请小郎君下令吧。”
他沉吟了片刻，起身来，面对着他带来的士兵。
“弟兄们，蒙兀人的军队就在前面，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吗？”他高声问着。
没有人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
那就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村子了。
“我也不知道。”刘仁说道。
众人都迷茫的看着他，不明所以。
“但我知道，那个村子曾经生活着一群和你们一样的百姓，他们本该好好的活着，可是现在胡虏杀光了那里的人，烧光了那个村子，掳走了那里的女人。”
他不敢太大声，以免让不远处的胡虏听到。
但又不能太小声，否则无法鼓舞军心。
“如果我们不反抗，不杀光胡虏，那么我们的下场就会和他们一样，如今胡虏闯入我们的家园，你们说我们该怎么办！”
“杀！”
人群中的齐林率先怒吼，他身后的士兵，大多都是曾经在矿场杀出来的，一个个声如洪钟呐喊着。
被他们所感染，四周的士兵纷纷响应。
“有人说胡虏勇猛，可我想说，自古以来汉家儿郎才是天下最勇猛的，今日便让胡虏蛮夷知晓，我等汉家儿郎的威武！”
“弟兄们，狭路相逢勇者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