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仁向后退了几步，手已经搭在刀柄上。
只听见那重物“啊”的一声，撞在石阶上发出一声闷响。
“竟然是个人？”刘仁正诧异。
前方的马队已经到他面前了，抬头一看，正是李山他们。
满面肃杀之气的李山，浑身浴血，看样子是大战了一场。
没有张石，他们想要镇压那些反叛的禁军，定然是费了不少气力。
“那些叛逆已经镇压了，我会亲自带人整编，这人是张石，你让人看押了，明日我亲自明正典刑！”
他咬着后槽牙，从牙缝中挤出了声音。
刘仁失笑，走了几步上前，用脚踢了一下倒在地上，只剩下一口气的张石。
被他踹了一脚，张石还能“呜咽”一声，看样子是还剩一口气，不过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刘仁叫人将他带走，和蒲东修爷孙俩关一起。
“都尉今夜辛苦了，还是回营中休息吧，这城中的事，就交给我了。”刘仁拱手笑着，说的有礼有节，可他话中明显是下了逐客令。
他和李山谁是客呢？
做为朝中殿前指挥都尉，李山以武官之身，若是没有皇帝旨意，是绝对不能触碰地方政务的。
而刘仁，区区一介白衣，更是不能掌控汴河县事务。
但谁让他无官一身轻，而且手下又有千余人马，而李山虽然掌控了那些禁军，可他现在敢用吗？
李山眯着眼，盯着刘仁许久，最终还是妥协道：“城中不能太乱，还有粮仓当立刻派人镇守，明日我派人来接收。”
他不能离开军营太久，否则那边很有可能会再次哗变，所以城中的事务，只能交给刘仁来。
刘仁笑而不语，拱手相送。
等李山他们离开，他当即叫人过来。
“让张先生按照先前说的行动，让乱民都回自己家去，若是有不从的直接杀，还有尽快贴出抚民告示。”
“是。”
告示的内容，刘仁事先已经告诉张文清了。
总共三条。
第一：杀人者偿命，偷窃乱法者抵罪。
第二:入城军士不会私入民宅，拿取百姓一针一线，若发现违反者，上告后，杀违律者，十倍补偿损失。
第三:每家每户按照人口，明日可到县衙领取一斤米粮。
张文清本来写的文绉绉的，看着让人头晕。
刘仁便口述让他改成了白话。
城中读过书的要么死了，要么逃了。
只留下一群大字不识一个的大老粗，和他们说的弯弯绕的他们根本听不懂。
不如这样言简意赅，到时候让人去宣读就是了。
这一夜。
汴河县内，乱成一团。
刘仁和齐林带着三百人，拿着刀穿着甲，连弓弩都带上了，就这么守在粮仓外头。
从蒲家收刮的粮食、钱财也全部都运送到了这里。
至于城中其他地方，刘仁都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正所谓不破不立，更何况，死的都是色目人或者蒙兀人，以及那些为虎作伥的。
而且还有张文清带着人马全城巡逻，只要发现有人趁乱打家劫舍的，全部都扣押，等日后审讯。
若是发现杀的是色目人或者蒙兀人，便当场释放。
但趁火打劫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比起当初蒙兀人破城，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累的张文清第二天见到刘仁的时候，都感觉他好像瘦了好几圈。
“单单昨夜便抓捕了三百多人，今早抓的人还未统计，这汴河县数十年来，还真没这么乱过。”
张文清大口喘着气，顶着一双青黑的眼睛，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先生辛苦了。”刘仁殷勤的送上一碗热粥。
谁让他手下现在就只有张文清一个文人，这事不让他去办，若是让其他人去做，定然要出乱子了。
如今不过一夜的时间，外头就已经听不到如昨夜那般乱糟糟的声音。
“告示已经发出了，我让柳二郎和周茂他们几个去城中宣读了。”
张文清说的几个人，虽然读的书不多，但还是识字的，读读告示没什么问题。
刘仁道了一声辛苦，招呼着昨夜和张文清一同巡逻的几人喝粥后，他去换了套衣服。
都是从蒲家搬来的，选了一身比较合身的布衣，便招呼着齐林等人去了县衙。
这里便交给张文清，顺道让他休息一下。
县衙门口。
一大早便有不少人围在这里。
昨夜发生了什么，城中早就传开了。
谁也没有想到，一群被抓去矿场当苦役的人，竟然攻破了县城，还将蒲府一家老小都给抓了。
刘仁带着人马到时，外头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
还是在县衙里头的黄三，看着刘仁到来，连忙让人将围观的百姓疏散开，亲自出去迎接。
“小郎君，人都已经带到县衙后头了，就等您了。”黄三拱手一拜。
他这做派，让四周不知道刘仁身份的人顿时大吃一惊。
“这少年是谁啊，这位大人竟然向他行礼？”
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黄三他们。
不是官兵，也算不上什么山贼盗匪，所以便用“大人”的称呼了。
“看这少年，英气非凡，难不成是谁家的衙内？”
“不像吧，昨日我在蒲家见过他，穿着根本不像是衙内，倒像是流民。”
说是流民已经很含蓄了，就昨日刘仁那穿扮，说他是乞丐也不为过。
满是补丁不说，还沾着泥污和血迹。
“感谢诸位到来，今日请诸位来，可不是为了看戏的，而是为了蒲家人。”
刘仁还没进入公堂，便直入主题面向外头的百姓。
他拱手先是一拜，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起身继续说道：“我本布衣，原是没有资格来审讯蒲家人，但奈何如今局势，朝堂沉沦，官家自身难保。”
说到此处，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摆出一副怒其不争之色。
看着他这模样，不少人也都感同身受。
若是大赵官家争气一些，赵军勇猛，他们又何至于此。
“虽然官家不在，但天道还在，天理还在，这些胡人罪恶滔天，今日便请诸位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刘仁话音落下，背着手，大步走上公堂上方，如果这时有人在他身旁，一定会听到他在轻声哼着一首古怪的曲调。
他坐下后，抄起桌案上的惊堂木，猛然砸下！
“升堂！”
“堂外可有冤屈者，尽可进来申诉！”
齐林在公堂左侧，撩着喉咙从着外头喊道。
就在这时。
外头突然一阵骚动。
只听见一声：“小民有冤屈，请青天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