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雾气尽收,天光放晴,虽是清明时节,却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青山县衙正堂,快壮皂三班衙役齐出。
今日,许长安推人落水一案,过堂受审。
本来像这样的案子,是用不着县令赵明远亲自审理的,一般都是当值捕快抓人,壮班审讯差役查明真相,呈报县令一个结果,直接盖印判决即可,整个过程,别说县令,甚至连呼喝堂威的皂班衙役都不用露面。
可昨夜一件事的发生,让赵明远不得不亲自升堂。
青山县衙捕快周老三,在烛林小镇被自己拘字令里的囚龙锁困住,壮班班头手持解字令前往,不曾想,解字令刚拿出来,就被拘字令强行拘走,不听使唤了。
解字令失灵,拘字令有异,此事很快传到了县令赵明远那里。
赵明远丝毫不敢耽搁,马上问清缘由,知晓此事或许跟烛林小镇一位才子的功名才气有关,赵明远不敢耽搁,第一时间派人通知青山县文庙。
大启律法,凡跟功名才气扯上关系的案子,必须由文庙童生到场,参加堂审。
文庙若有人前来,县令赵明远就必须亲自坐堂。
于是,本来一个简单的落水案,就因为一位烛林小镇走出去的才子扯上了关系,硬生生的摆出了个三堂会审的阵仗。
县令赵明远稳坐明镜高悬匾额之下,一脸络腮胡子,如根根钢针跳动。
他的左边下垂手端坐着位身着文士袍的俊朗青年。
“杨童生。”赵明远跟俊朗青年打了个招呼。
“赵县令。”文庙童生欠了欠身子。
赵明远身后,捕快班头,壮班班头,皂班班头,三位班头居中而立。
只是,壮班刘班头的脸色有些阴沉。
堂下两侧,皂班衙役手持水火无情棍,分立左右。
跟平日过堂不同的,靠近门口的位置,一个铁笼,孤零零的待在那里。
周老三,已经在囚龙锁中关了一宿了。
扫过众人,赵明远手中惊堂木啪的砸下。
“升堂,带犯人!”
皂班衙役手中无情棍有节奏的敲打地面,口中呼喝威武。
许长安披头散发,拖动着沉重的脚镣,在许愿的搀扶下,走上公堂。
泥土色的粗布紧袖短衫,脸色蜡黄,跟身旁一身月白长袍的许愿,完全不像是一家人。
“草民许长安,见过县尊大人。”许长安推开许愿,恭恭敬敬的堂上叩头,同时,拽了拽许愿的袖子,示意他也跪下。
许愿不理,就站在原处,同时拉起许长安,故意大声道。
“哥,起来,你又没有犯错,咱不跪!”许愿对这些动不动就让人下跪的公堂很反感。
有事说事,动不动就让人下跪,这算什么。
赵明远一皱眉。
这小子就是周老三口中的许愿?
倒是个初生牛犊。
许长安脸上挂着慌乱,赶忙朝上解释道。
“县尊大人,我兄弟痴傻多年,刚恢复神智,不懂礼数,求大人不要怪罪。”许长安又是一个头磕下去,头埋在地上,脊梁骨像个弯弓。
任凭许愿怎么拽,却也不肯起身。
直到赵明远一摆手。
“无妨,他并非本案犯人,无需向本官下跪。”
许长安这才起身。
许愿一脸无奈。
县令赵明远展开书案上的卷宗,扫了一眼。
“许长安,按你所说,当日落水之人是寻短见跳河自尽,并非你推?此言可否属实。”
许长安点头。
“是的大人。”
“那你为何不救?”赵明远嗓门很大。
许长安低下头,脸上带着愧疚。
“草民兄弟落水,我情急之下救他,来不及。”
县令赵明远点头。
生死攸关之际,选择至亲而非旁人,人之常情。
“那为何有人亲眼看到,你推人落水?”
许长安蜡黄的脸上用过一抹激动的红意。
“大人,草民真的没有。”
县令赵明远一扫大堂。
“本案审讯衙役是何人?”
吴老二应声而出。
“大人,是属下。”
“可曾用了审字令?”赵明远问。
吴老二一翻手,从袖中摸出被一层淡淡白光包裹住的审字令,双手奉上。
“禀县尊,审字令中光芒闪烁,许长安所言有虚。”
囚龙锁里,周老三心里一叹,吴老二最终还是迈出了这一步。
赵明远闻言,护目一闪,看向许长安,声音低沉。
“许长安,审字令下,从未冤枉过一个好人,你说未曾推人落水,这令中真言咒光芒闪烁,你还有何话说?”
许长安呆呆看着吴老二手中的光滑闪烁的审字令,不敢相信。
“大人,我真的没有说谎,那女子真的不是我推的。”
赵明远冷哼一声,一拍惊堂木。
“嘴硬刁民,捕快班头何在,用刑!”
对县令赵明远来说,许长安这个案子,简单的很,审字令下,对方是不是凶手,已经铁证如山,许长安狡辩也没用。
甚至,如果不是此事牵扯到了功名才气,刚才他都懒得再问一遍。
他现在心里只想着赶紧了结此案,走个过场,好给功名才气的主人一个交代。
在他看来,一个才子的功名才气无故收了衙门拘字令跟解字令,无非是觉得被周老三在烛林小镇抓人的作为冒犯到,才出手惩罚。
自己只要拿出足够的姿态,给对方一个交代,让那位才子也看到,周老三在烛林小镇用拘字令,是名正言顺,此事就了了。
审字令下,真相明了,但即使如此,为了给够那位才子交代,许长安的口供,一定要拿下。
既然他不认,那就只能用刑了。
随着县令赵明远的话音落下,身后捕快班头一步跨出,手托一枚血红色的字令来到许长安身前,一指许长安。
“奉县尊令,请磨心石!”
捕快班头手中,一缕真气涌动,刺入字牌上的‘刑’字,就见‘刑’字滴溜溜一转,跟着一根三尺见方的青石出现在许长安头顶。
“慢着!”
许愿闪身挡在许长安面前,眼角发冷,盯着捕快班头。
“闪开!”捕快班头根本不容许愿开口,大手一挥,掌中一道真气挥出,嘭的一声,许愿呼的就飞了出去。
噗通一声,栽在公堂外。
许愿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觉得浑身上下,骨头都快散架了。
不是说只要有人喊刀下留人,衙役就会停下让我说话的吗?
怎么跟电视上演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