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庙两个门口。
一个,正对着青淮县最繁华的一处街道,香火缭绕,是对百姓开放的庙宇。
另一个,才是读书人真正的文庙,大门跟青山县衙遥遥相对,中间隔了一个演武场。
演武场属武神殿,就坐落在文庙跟青山县衙中间。
因为演武场上也没什么摆设,平日里,站在文庙门口,能一眼看到青山县衙的匾额。
但今日许愿来到文庙大门口时,却看不到县衙牌匾了。
因为,演武场已经被许多血红色长袍装扮的人站满了。
几十个血红色身影站成了一个圈,此次参加童生大考的读书人,全被围在里面。
怎么回事?
许愿带着疑惑,悄悄摸到演武场边缘。
此时,一个像竹竿上套着宽大麻袋的武夫一拳将眼前冲上来绿袍刘太岁人崩退,掸了掸长袍,居高临下看着一众读书人。
“好好呆在文庙,夹着尾巴不出来不好吗,非要触这个霉头干什么。”
武神殿众人,没人为他附和,也没人起哄嘲讽,甚至连一丝多余的动作都没有,不苟言笑
但身上一股股充沛的真气,淡淡缭绕在每个人身上。
一个个如同标枪,竖在那里,气势浑厚。
为首站着一个飒爽英姿的女人,巨锤倒立放在身前,脚踩锤头,脑后发髻高挑,发丝如瀑布倾洒,长腿绷直,正是赵九歌的姐姐,二品女武夫赵观心。
身前,是与赵观心四目对视的赵九歌。
此时的赵九歌,虽然胸口剧烈起伏,单手驻地,显然是才气耗尽的状态,但眼中的执拗,凝实一般,丝毫不让。
许愿心头不由好奇。
这才短短几天,大勺兄已经出息到敢跟自己姐姐叫板了?
前几日见到这虎妞,不还一副耗子见猫的样子吗。
这唱的是哪一出?
“还有人不服吗,如果没有,就老老实实的在这待着,我们还是那句话,许愿不出来,在场读书人,谁也出不了这演武场。”
精瘦的麻杆武夫,扫视一圈,言语满是不容置疑。
“呸!”
“还武神殿大人呢,两个二品武夫带着一大群一品武夫,堵我们这些功名都没有的读书人,还要不要点脸了。”
“你们这些匹夫,有能耐去文庙里找师容庙守要人,以大欺小,算什么本事!”刘太岁啐了一口,虽然眉心‘火’字已经黯淡无光,但却一点也没影响他的口才。
刘太岁身后,一大群拥趸大声附和。
精瘦的麻杆武夫不以为意。
“对,就以大欺小了,你能如何?”
刘太岁被噎的一愣。
“讲理,那是你们的事,我辈武夫,只看输赢,从不看过程,目的能达到,过程如何重要吗?”
“所谓的过程,是你们读书人笔下拨弄人心玩弄的手段罢了,我们用不上。”
“你们这些书呆子,跟我们钱殿主动手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会不会被我武神殿惦记上?”
“祸临己身,想起仁义道德来了?”
“我呸!”
“虚伪……”
刘太岁自以为自己是挺能说的人了,但这会儿,被精瘦武夫一连串直指人心的话语,怼的哑口无声,好几次张嘴,又想不出怎么辩解。
这个憋屈啊。
“痛快点,别跟个娘们似的,堵了你们三天了,也跟你们耗了三天,结果从来都是一样,你们不累,我都觉得烦了,就让你们把许愿叫出来,有这么难?”
“怎么就一个个跟被刨了祖坟一样,至于吗?”
精瘦武夫小拇指挖了挖耳朵,耐心被耗的差不多了。
这段时间,青山县武神殿很不太平。
先是内定的副殿主,武神殿唯一的四品武夫冯坤消失不见,跟着,殿主钱一笑不知为何竟打起了文庙童生大考的主意。
最终落了个被应天府武神殿缉拿问罪的下场。
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偌大的青山县武神殿,现在连一个三品武夫坐镇的人都没了。
本来这也没什么,反正平日里钱一笑跟冯坤也不怎么过问武神殿事务,没他们俩在,青山县武神殿武夫各司其职,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可三天前,钱一笑托人从应天府传来消息,让青山县武神殿找到此次童生大考中一个叫许愿的读书人,带回武神殿看管起来。
消息传来,武神殿一众武夫皆是一头雾水。
但既然是殿主的命令,他们只能奉命行动。
于是,他们这些人就聚集在了文庙门口。
当然,直接跟文庙要人,他们是不敢的,最终这群人商量之后,决定拿参加童生大考的读书人下手。
他们想的很简单,只要抓住他们,让他们引出许愿,这样便可不惊动文庙,悄无声息的完成殿主交代的任务。
但没想到的是,这些连童生都还不是的读书人,这么难缠,竟然没有一个愿意配合的。
不仅如此,只要他们一提起许愿,原本这群松散着分成好几个小团体的读书人,瞬间如同铁板一块,竟然主动跟他们动起手来。
这让一众武夫大为惊讶。
同时更好奇,这许愿到底是何许人也,竟然能让这些参加童生大考的读书人如此维护。
更让人头疼的是,这些读书人中,除竟然还有县尊大人赵明远的公子赵九歌。
这可是钱殿主的大侄子啊,武神殿众武夫都知道。
这就难办了。
没办法,最终只能请来了赵观心相助。
可看眼下这情况,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又回到了前两次僵持的局面。
说是这么说,这可是在文庙门口,小打小闹文庙会睁只眼闭只眼,可要是真用强,文庙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要知道,三品武夫以下,文庙只要出来个秀才,他们这些人只有跑的份。
“孙大有,别废力气了,文庙就在你身后,有本事敲开门,找庙守大人要人,没本事就别在这浪费时间了……”
赵九歌挣扎着起身,嗓音中的嘲讽,冷冽刺耳。
“够了!”
赵观心一声轻叱,脚下锤头一道真气飞出,将赵九歌再次压在了地上。
“闹够了没有,闹够了就跟我回家,你还不是童生,这里的事,跟你没关系!”
赵九歌趴在地上,干脆放弃挣扎。
“没够……”
真气激荡,赵观心发丝乱飞。
“你再说一遍?”
赵九歌直视从小到大都发怵的阿姐,就要张嘴。
然后,耳边忽然就响起了许愿的声音。
“不是,我在这听半天了,你们找我干啥啊?”
所有人回头,只见一袭月白长袍的许愿,眨着上弦月般的眼睛,缓缓走入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