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兽竞技场交易大厅内,高悬的琥珀色水晶灯洒下柔和却略显压抑的光辉,照亮了雕刻精美的柱廊与顶棚。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和檀香味混合而成的奇异气息。
贵宾接待室内铺着深红色的羊毛地毯,墙面是由深色橡木包裹,嵌着金属兽头的浮雕,狰狞而逼真。
罗恩与德洛丽丝并肩坐在一张雕花红木长椅上,面前是一张用整块青冈石打造的矮几,桌上摆着两杯未动的伯爵红茶。
气氛显得安静,却又有种无形的压迫感。
罗恩半靠在椅背上,一身风暴骑士的制式礼袍穿在他身上,刚劲的线条勾勒出他健硕的身躯。
他的双瞳平静如水,却时不时掠过一丝隐隐的不耐与锋芒,手指轻叩着椅扶,目光不经意地打量着四周的装饰与门外守卫的动静。
“这家伙,让人等得有些久了。”罗恩的语气平淡,却带着几分不动声色的警惕。
德洛丽丝今日换上了灰蓝色的礼裙,剪裁得体,衬得她身姿婀娜。
她看上去神情恬淡,一手扶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桌上的茶杯,似乎对菲茨杰拉德的迟到毫不在意。
“像菲茨杰拉德这种自命不凡的贵族,最擅长的,就是用时间和姿态来宣示他所谓的‘优越感’。”她轻轻说道,声音温柔,却有一丝冷意。
罗恩脸上流露出无奈的神色。
他们将铁熊佣兵团的事和对菲茨杰拉德的怀疑上报给了昆廷神父,后者思量一番后,让俩人先去调查调查这个菲茨杰拉德,找找线索和证据。
他们打算从菲茨杰拉德豢养的野兽入手开始调查,于是来到野兽竞技场的交易大厅,找菲茨杰拉德购买强力野兽。
片刻后,门外的寂静被突兀打破,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踏在光滑的石板地面上,发出节奏分明的回响。
门外的侍从动作迅速地推开橡木门,接待室的光影微微一颤,一股清淡的麝香随之飘入室内。
菲茨杰拉德·肯特出现在门口,今日他穿着一袭白底金纹的贵族长袍,裁剪得体,领口佩戴着镶嵌蓝宝石的兽头胸针,整个人显得矜贵而从容。
他的卷发一丝不乱,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轻快地走入室内,长袍随他步伐摇曳,脚步轻盈,却让人隐约察觉到一种不容忽视的上位者一般的威压。
“让两位久等,实在抱歉!”他一边赔笑,一边行礼,语气中尽是亲和与礼貌。
罗恩目光不动如山,淡淡瞥了他一眼。
德洛丽丝则不紧不慢地抬起眼眸,目光如水波潋滟,微笑道:“菲茨杰拉德大人贵人事务繁多,可以理解。”
她语气温婉,话中却透着针锋相对的冷意。
话落,她优雅地拿起茶杯啜饮一口,红唇微沾茶痕,清冷中自有一股威严。
菲茨杰拉德的笑意顿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如常。
“只是没想到,德洛丽丝小姐今日会来我这里购买野兽,事发突然,没有准备!”
德洛丽丝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菲茨杰拉德,说道:“门罗城内外,都知道我喜好豢养野兽,定期添置几头新的,不过寻常之事。”
“只不过我素来眼高,不是任何地方的野兽都能看得上。而菲茨杰拉德大人的竞技场,经常有出人意料的猛兽登场,今日来这里,倒想看看……菲茨杰拉德大人有没有什么‘非凡之物’。”
菲茨杰拉德双眼微眯,隐约有光一闪而逝。
他目光转向罗恩,唇角微翘,语气温和而带着一丝揶揄:“上次就见罗恩骑士来观赏野兽角斗,看来罗恩骑士对野兽也颇有兴趣?”
罗恩神情未变,眉眼淡然,他抬眸与菲茨杰拉德对视:“我出身乡野,经常与野兽打交道,故而十分熟悉,今天来陪伯爵大人看看。”
“原来如此!”
菲茨杰拉德闻言,眼神微变,随即笑容更盛:“既然德洛丽丝小姐来了,我一定拿出最好的猛兽!”
说着菲茨杰拉德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接待室地方局促,请两位随我移步竞技场!”
德洛丽丝盈盈起身,裙摆掠过罗恩的腿侧,淡淡说道:“那便走吧,希望它们,不会让我失望。”
菲茨杰拉德引着两人缓步走出交易大厅,一踏入野兽竞技场,那扇厚重的铜门在身后“砰”地一声关上,闷响在空荡荡的场地中激起回音,如同关闭的牢笼,隔绝了世间的喧嚣。
今天没有野兽角斗,偌大的竞技场显得异常空旷。
沙土铺就的地面尚留着昨日野兽搏杀的痕迹,斑驳的血迹被掩埋在尘埃之下,一股淡淡的腥味仍未散去,缭绕在空气中,如无形的爪牙,紧紧缠绕着人的呼吸。
看台上空无一人,寂静如坟。
“竞技场中央,这里才是检验野兽‘优劣’的最佳地点。”
菲茨杰拉德说着,笑意温和,但却让罗恩感到莫名的心惊肉跳。
罗恩眉头微蹙,目光在空旷的竞技场中缓缓扫过。
四周是环形的高墙和沉重石座,呈半月状层层叠起,宛如沉眠的巨兽张开血盆大口,正缓缓合拢,将他们困在中心。
他好似站在一个巨大的牢笼中,每一块石砖、每一根铁柱都带着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天空阴沉,云层低垂,灰白交织的乌云像是在酝酿雷暴,一股闷热的气息席卷而来,压得人透不过气。
罗恩深吸了一口气,体内的风暴呼吸法悄然运转,风暴脉冲如水银泄地般流淌在四肢百骸,聚集于掌心。
但即便风暴的力量在体内奔涌,他依旧感觉莫名的心惊肉跳。
他的目光凝聚在竞技场一侧那扇半掩的野兽入口——沉重的铁栅门如同巨兽利齿,咬住通往地底的幽深通道。
从那黑暗深处,传来一股若有若无的潮湿气息,混杂着兽血、泥土和霉腐的腥味,如同从深渊中吹来的风,带着死亡的味道。
通道内没有光,仿佛吞噬了一切光明的巨口。
罗恩凝神望去,只看到层层铁链悬挂其上,在微风中轻轻摇晃,发出“叮叮”低鸣,仿佛冥界的亡钟,在为某种不可知的存在敲响序曲。
那扇铁栅门后,似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