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便是如此。
人与人之间,忠义并非没有,但更多的时候,是利益。
种族之间也一样,和平互助的时候有,但更多的时候,是相互的征战,掠夺。
此时的李世民几乎可以肯定,即便历史的轨迹已经改变了,但该来的,依然会来。
甚至于可能还要快,还要汹涌,因为,他,秦王,天策上将,李世民,不在长安了。
为此,前往洛阳的路上,他特意写了两封信,一封命人送往灵州李靖处,一封送往并州李勣处。
这样就比较稳妥了。
李靖镇守的灵州,与李勣镇守的并州,地缘上基本上是挨着的,其中并州要靠右一些。
但不论如何,两地直面的都是突厥,准确的说,是西突厥。
这里的可操作点在于,因为有预判,因为有对历史的先知先觉,届时一旦突厥大军南下,则势必会在第一时间被灵州与并州方面知晓。
到那个时候,是趁机直捣黄龙一举杀入草原端掉突厥王庭也好,是一路尾随骚扰趁机截断退路也罢,总而言之,除非突厥方面不南下,否则必将损失惨重。
余下就没什么了。
长安,他还是很喜欢的。
如果可以,他也希望一直呆在长安。
这跟洛阳好不好没关系。
事实上,他之所以喜欢长安,仅仅只是因为,长安是他最熟悉的地方,是他曾经呆过最久的地方。
一句话,他虽不是出生在长安,但长安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家与故乡。
但是,该离开了。
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别了,长安。
待我再次归来,我一定,不再轻言离开……
……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六月天,三千精骑,合各部家眷亲属,总人数近两万,浩浩汤汤,七日后,终抵曈关。
“二郎!”
“阿耶!”
“阿耶!”
“陕东道大行台右仆射温大雅,见过秦王殿下。”
“曈关守将屈突通,见过秦王殿下。”
“……”
场面十分热烈。
曈关,横在长安与洛阳之间,既是长安门户,亦是洛阳门户,但一直以来,这里的守将都是自己人。
整个陕东道大行台其实也一样。
行台,行,行军,台,尚书省,尚书台,起源于魏晋,本质上是为了方便行军打仗而设置的临时政务机构。
就行政级别而言,行台是低于尚书台,也就是尚书省的,可以看成是下属分部。
大行台却不一样。
自晋阳起兵,定都长安,大唐这一路走来,也曾设立过诸多行台,如益州行台,山东行台,等等。
但无一例外,为了收拢权利,为了避免地方上的势力坐大,这些行台都慢慢撤销了。
独独陕东道大行台,一直坚挺,一个大字,使其地位凌驾于其余诸多行台之上,几乎与中央尚书省平级。
这样的存在,战时也就罢了。
毕竟最初就是个饼。
武德元年,高祖皇帝于长安称帝,国号大唐,建元武德,彼时的大唐,有关中及河北部分地盘,总面积,大约在五十多万平方公里,约等于后世中部地区两到三个省。
当时的陕东道,与刚立国的大唐其实是没什么关系的,当时的陕东道,区域内王世充,窦建德,李密,等等,无一不是不弱于唐的强大势力。
那个时候高祖皇帝就设立了陕东道大行台,并让他的秦王儿子走马上任,其意义,约等于封了个蒙古国海军司令。
可战后还有这么个存在,就恶心人了啊!
毕竟当年画下的饼此时已经烙了。
不过短短四年,灭瓦岗寨,灭窦建德,灭王世充。
一个蒙古国的海军司令,硬生生就杀到了海边,坐实了海军司令的身份。
地盘是如此之大,接近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几乎是三分之一个大唐。
还扼守曈关,一边掐住了关中往东的咽喉,一边连漕运都受到节制。
于是自武德四年开始,不断的打压,不断的消减,终于,原陕东道大行台近河北道与淮南道的地盘都被剥离出去了。
然后,陕东道大行台的实际负责人,由秦王府死忠屈突通,换成了高祖皇帝心腹铁杆,机要秘书温大雅。
对,温大雅。
就是那个写了《大唐创业起居注》的温大雅。
此人一直都是高祖皇帝重要的幕僚,心腹,高祖皇帝费了老大劲,才让他出洛阳代替了屈突通。
可温大雅这会在曈关。
屈突通在曈关不奇怪,因为他是秦王府的人,入宫那晚他就授命护送长孙等人往这边来了,顺便接管防务。
可温大雅在曈关……
温大雅放着好好的洛阳不呆大老远跑到曈关……
这说明什么?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己人。
是的,自己人。
温大雅也是自己人,高祖皇帝很信任他,好不容易才把他当钉子安插到陕东道大行台。
结果,终究是错付了。
温大雅:对不起陛下,其实我是卧底……
是以,不奇怪,真的一点都不奇怪。
李世民早就安排好了,那夜负责护送顺便接管曈关防务的是屈突通。
而他所谓洛阳方面会有人接应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温大雅。
至于他的观音婢,高明,青雀,丽质……
其实也能想到。
是以看到他们在曈关,而没有如当初交代的那样直接去往洛阳,他并未生气。
接下来便是洛阳了。
曈关毕竟是军事要塞,不便久留,是以短暂的驻足后,队伍再次启程。
速度依然缓慢。
倒不是不能快。
事实上,曈关一过,大部队固然还是快不起来,但身为一军主帅,他完全可以带一队人快马加鞭直奔洛阳。
那样会快很多,曈关到洛阳,约莫两百公里,最多两天,温大雅房玄龄等人便是这样被打发走的。
之所以不快,纯粹就是不想,有观音婢,有观音婢跟他的几个孩子,他就想慢点。
毕竟也没什么要紧事,这世界,离了他,照样转。
到了洛阳也一样。
两百公里,一路慢慢悠悠,时不时还停下来钓个鱼,足足走了差不多半个月。
等到了洛阳,第一时间,他既没有过问公务,也没有召见下属官员。
就是玩。
带着妻妾子女参观洛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