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名总旗管队闻令,拱手领命,随即后撤半步。
二人手扶腰间,一并摘下悬挂的令牌、短刃、火铳,交与旁一边的兵丁。
接着,解开腰间铁扣,双臂一振,外罩的青灰绵甲顺势滑落。
两人抬手,拽住灰色飞碟盔两侧的系带,猛地一扯,卸下头盔,露出扎巾。
左手扶刀,单膝下跪。
刘把总颔首,眼中流露出赞许之色,缓声说道:
“去吧,看看是逆贼的刀快,还是你们的刀利!”
两名管队总旗随即抽刀在手,分头而进。
二人几乎同时暴起,如出膛弩矢,直扑颇喜与那日苏。
这两人对手的选择恰到好处,那日苏明显是这些鞑子的头目,所谓擒贼先擒王。
至于颇喜,这些管队在一旁,自然瞧得分明,用刀之处,毫不拖泥带水,招招杀手,断不是普通刀客。
杀了这两人,自然也就能平息事态。
颇喜双目微眯,见那甲队总旗刀势凌厉,直取自己咽喉,忙不迭地后跃半步,顺势横刀封挡!
“当!”一声金铁交鸣,只觉虎口震麻,实乃霸道的刀势!
还未多想,对方刀势不歇,反手一转,刀锋由上至下,直斩肩膀!
颇喜脚下一错,顺势偏身,刚避开刀锋,抬臂回斩,刀风凛冽,破空而出!
那管队身形一矮,躲过刀锋,随之如炮弹弹起,左肩直撞颇喜。
“呯”的一声,一阵嘶吼声中,两人扭打在了一起。
另一边,那日苏见来人应战,也不犹豫,大喝一声,猛地跃起,双手握刀,带着雷霆之势劈下!
而丙队总旗却不硬接,身形矫若游龙,时而进逼,时而侧闪,每一次刺出,都直取要害!
四人战成一团,刀锋如影,令人窒息。
站在后面的李伯弢,眼见这一场厮杀,心中大为震动!
颇喜的刀功如何,他虽不曾亲见,可到底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人物,而那日苏与他过招,也是不分上下,定然不至于太过孱弱。
至于,这些京营武官到底战技如何,他虽不知。
但看着史书记载,这些个京中大营的武官,不过是些酒囊饭袋,平日里不是捞空饷,便是倒腾军械,操练不过是做做样子,临到真刀真枪,十个里头能有一个敢上阵便算不错。
可这二位管队总旗,竟也凌厉狠辣,以一敌一,不落下风,毫不逊色。
除非是特意挑了两名顶尖的刀手,否则……自己还是不能小视官军。
而马上的刘把总目光如刀,扫过场中局势,唇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
这刘把总的优点就是眼光独到,解读战局自有一手。
相看之下,便能发觉这场中的强弱之势。
虽说甲、丙二队的总旗竟未能立时斩杀逆贼,而是与他们斗得不分轩轾,稍稍出乎他意料,可局势依旧掌控在官军一侧。
颇喜与那日苏已被两名总旗死死缠住,刀光逼人,稍有疏神,便是性命难保。
而忽嘎楞、伊德勒二人,则被七八名士卒团团围住,刀枪交错,难以脱身。
如此一来,场中便只余下那主仆二人,只要抓住他们,也算是大功告成。
于是,刘把总挥了挥手,又有一队士卒从后而上,扑向李伯弢。
李伯弢此刻,正是眼观八方之时,稍有些闪失,就只能靠自己“出手”!
见一队官兵向自己冲来,便知道再不出手,自己就只能做烈士了!
于是,他把头转向李观木......
这时李观木见少爷看了眼自己,立刻心领神会——是时候该他出场了!
于是,扯起嗓子,怒吼一声:“大胆!可知我家少爷是谁!”
这尖锐的嗓音飘荡场中,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话音未落,场中众人皆是一愣——怎么又喊一次......
还不等众人回过神来,就听见下一声赫然再起:
“我家公子,乃文曲星下凡!”
“乡试会试殿试,连过三元!今己未科新科进士——李伯弢!”
正当,李观木还要再抬嗓门,却听得身旁少爷淡淡吐出两个字:“够了!”
李观木一愣,立刻乖乖闭嘴,只是心里憋屈得慌——咱府上最大的大佛还没搬出来呢!
拼爹这事,怎么能半途而废?
李伯弢看了看李观木笑道:“说出来,就没好戏唱了!”
但这些野性的呼喊,自然传到了刘把总的耳里。
他越听越不对劲,自己真是疏忽了,大意了啊!!
这读书人竟然是位进士老爷。
自己早就该看出来,这长得玉树临风,丰姿超燃,儒雅斯文的读书人,怎能是无名之辈!
只是刚才喊的那一长串的名号,让他心里嘀咕,只听说过连中三元的,可这“连过三元”究竟是啥个意思?
但现在看来,这事已不是自己所能掺和,当街斩杀朝廷新科进士,死的只能是自己!
小伯爷说不定屁事没有!
就且看小伯爷和进士爷,这两爷相斗吧!
而正在围攻的兵丁,听见那人居然是进士老爷,早已面面相觑,互相看着,有些进退失据!
李伯弢走出人群,朝着兵丁喝道:“还不退下!”
士卒们见状只得各自后退了三步,而甲、丙管队回头看了刘挡一眼,见他略略点头,也即站于一旁。
李伯弢一颗心缓缓放下,这进士的身份在古代,真不是吃素的!
随后,他转身,向坐在马上的刘把总看去。
那刘把总见进士爷果然转向自己......心中一阵无奈!
自己是前军都督府,京师龙江左卫的六品百户,调京营神枢十营实授做了从六品的选锋把总。
虽说品级是在六品,比那个七品进士还要高一品,可哪怕他是个八品举人,自己也得下马拜见。
无奈之下,刘把总只得跳下马来,上前一步,双手抱拳一拱,说道:“下官,神枢营把总刘挡见过李进士!”
“免礼!”李伯弢满意的点了点头。
赵之龙在马上,看着李伯弢一脸得意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自己这次购马,早就和京营各大营的提督们打过招呼,那些侯爷、伯爷自然是心照不宣。
虽然,自家大人不知,但想来也不会反对。
可真要说起来,毕竟兵部没有正式的行文。
要真是闹大了,也不划算!
赵之龙思忖片刻,有了定见。
他一跃下马,双手背后,迈着方步,缓缓走到李伯弢跟前,脸上挂笑说道:
“原来是新郎官!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幸会幸会!”
“这般吧,本世子就卖你一个面子,人你尽管都带走,马却得留下!”
“如此一来,咱们就两不相欠,各走各路,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