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陈宁有了些知觉。
他觉得自己好似被人使劲抬起,随即又被轻轻放下。
与此同时,耳旁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阿宁这是咋的啦!先前出去时不还好好的么?”
不待这个声音完全消散,一个年轻的声音又上赶着响起:“还能是怎地……他这多半是碰上了南平长公主。”
“……遇着殿下便会这样?”
“哎……说起来也是怪我。”
“又干阿寒你何事……我看阿宁眼下也无甚大碍,只是一时昏迷尚未醒来,不如且先说说其中内情?”
“老头你想知晓?”
“想!”
我也想!
老田干得漂亮!
“……好!我这便说与你知晓。不过可千万不能再往外传啊。”
“阿寒放心就是,小老儿必定守口如瓶。”
“先前不是说阿宁本要问我,他因何被陛下斥责么?”
“嗯,正是这回事。”
“此事说来也是机缘巧合……”
说!
快些说!
前身究竟是造了什么孽?竟让我来平白承受!
“南平殿下性子外柔内刚,日常看着通情达理,但若是犯起性子来,却是谁都劝不住!”
“还是两个多月前,她也不知是听了何人之言,突发奇想要去逛逛淡粉巷……”
“啊!长公主!淡粉巷!”
“吃惊不是?我第一次听闻此事时,嘴也张得如你此刻一般大……但你也太丑了!赶紧闭上先。”
“唔唔。”
“殿下身边左右拗不过,只得乔装打扮一番,悄悄的护着她去了。然后……”
殿下在淡粉巷遇着阿宁了?”
“遭啊!老头果真是人老精鬼老灵,一猜既中。”
“阿寒过誉,小老儿也是按市井话本上的故事去蒙而已……不过仅仅只是偶遇,又能如何?”
“嘿!这你就得问问阿宁了。问问他得失心疯以前,究竟怎地想的?”
“一位堂堂国朝长公主,一个高门纨绔,此生原本或许难有交集。蓦然擦肩而过之际,你往东,她朝西,彼此各走各的,岂不上好?再不济,便是乍然相逢微一点头,余生便活在那惊鸿一瞥中,不也是极美的?”
啧啧啧……
单凭阿寒这份意境。
不去写话本真是可惜了……
“阿宁他到底做了甚?”
对!前身究竟做了何等出格之举?
“阿宁他,略微品评了一番长公主殿下的……身段”
这该死的色胚!
“就在他和殿下偶遇之时?互不相识之际?市井街巷之中?”
“对,据说就在淡粉巷那远近闻名的断桥之上,面对着面,脱口而出!”
这该死的色胚!
“嗯……阿宁此举确实是孟浪无羁了!不过少年慕艾,也非是不可理解……以殿下天家女的心性,应该不会将他放在眼中,当是一笑而过吧。”
笑!
怕不是嗤笑吧?
这该死的色胚!丢人现眼!
不过正如老田所想,如若仅是此等程度还好。今日这长公主既借机出了口气,料来往后也不会再继续计较了……
“哼哼……可知他是如何说殿下的?”
“还能怎地?传闻中殿下不是容貌极为出色么?无非也就是闭月羞花那些赞辞罢了。”
“呵……咱们这位长公主自是美的,和那朱钧炽简直不像是一家人!但有一点……”
“如何?”
“殿下容貌出众,可这身段……”
“甚意?”
怎地?
“便如她性子一般,直直的!”
嗯!
乍见之时光线不明,此时细细想来确如阿寒所说,线条颇为平坦啊。
前身这个该死的色胚!
如此居然也能有兴致……
“所以,阿宁彼时不是略微品评了殿下,而是用略微来品评了殿下。”
“阿宁无状!”
这色胚!
该死的……
……
……
完了完了!
这下岂不是结下生死大仇了!
这如何才能解得开来?
正当老田长吁短叹,陈宁暗自焦虑,寒露也是摇头不已之时。
突然,茶馆外间响起一串敲门声。紧接着,一个浑厚好听的呼喊声也跟着传进厢房之内。
“有人吗?殿下吩咐我前来瞧瞧受伤之人……可是有人在么?”
“这是大夫来了!”
老田一个激灵起身,径直蹿了出去。
片刻后,果真带着一位手提药箱,长得仙风道骨的老医师转了回来。
然而就在老田殷勤引路,领着医师踏进房中的那一刻,寒露竟是猛睁大眼,愣怔原地。
那医师神情泰然自若,仿如未曾注意到寒露一般,稍一打量周遭,开口说道。
“此处狭窄,不太方便老朽施针诊断,两位还是避让片刻的好。”
“要得,要得。”
听见对方如此述说,老田一边没口子的答应,一边示意寒露赶紧跟着他出去。
然而小老头兀自转身而出,寒露却是坐在陈宁身旁一动不动,只是拿眼去瞧医师。
“你在这里,终是不方便的,且出去吧。”
不理寒露盯着自己不放,医师只顾低头摆弄着手中药箱,背对着丢出一句话来。
如此过了几息,两人仿佛就要这般一直僵持下去。
但终归,还是寒露在低声一叹后,依言站起了身。
只是在经过对方身边之时,用微不可察的声音说了一句。
“立冬,若是有意害他……我必将你拉下马来!”
“呵……”被称做立冬的医师也不转身,只是低声回应:“你如有那本事,只管使来便是,何必在此呱噪。”
闻言,寒露两手猛然握紧成拳,两眼刹那射出凶光。
“你哥在老地方等着你呢。”
拳松!两手无力垂下……
寒露侧头再瞥了下两眼紧闭的陈宁,终是头也不回的走出厢房。
“呵呵……眼下无人打扰,便只有你我了。”
“且让老朽来看看,你究竟是谁……”
立冬一撩衣袖,露出几只远超寻常针灸长度的银针,猛然往着陈宁扎去。
下一瞬。
吃痛的陈宁眉头一皱,本能就要睁开眼来。
但猛地,一道浑厚动听,几要催人心魄的话语紧跟着在他耳旁飘荡开来。
“不怕不怕,睡吧睡吧……”
与此同时,立冬的一双手也随即在陈宁周身穴窍上游走,正如同按摩一般。
“呼——”
“吸——”
“呼——”
随着陈宁不由自主地依言调整节奏,慢慢地,他竟真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