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墙根渗出的水银在月光下蜿蜒如蛇,曹爽的指尖抚过《止战令》石刻。砷毒黑斑已蔓延至下颌,每触摸一道篆文,皮肤就溃烂一分。公输墨突然用铜尺卡住机关齿轮:“主公!石刻星图与您脉象共鸣!“
话音未落,三丈外的熹平石经残碑突然龟裂。曹爽咳出的毒血溅在“仁“字缺口,血珠竟沿碑文游走,拼出“甲子年丙寅月,荧惑入南斗“的谶语。暗卫飞马来报:洛阳太庙的铜圭晷针自行转向,正指邺城。
“好个司马仲达!“曹爽挥剑劈开涌来的水银溪流,“他借天象逼宫!“公输墨的铜护腕突然嵌入碑座凹槽,地底传来机括转动声——三百具墨家青铜弩破土而出,箭镞皆刻二十八宿方位。
子时,尚书台送来八百里加急。度支尚书邓飏的密信浸透尸蕈汁液:“太傅联名二十七姓,请废大将军。“信末盖着弘农杨氏的族徽,徽记边缘却沾着辽东公孙氏的靺鞨貂油。
阴山隘口的暴雪吞没了虎豹骑的旌旗,夏侯霸的环首刀结满冰凌。鲜卑重骑的镀锌弯刀在雪幕中泛着蓝光,他们座下的辽东战马竟钉着魏军制式马蹄铁。
“结鱼丽阵!“夏侯霸的吼声被风雪撕碎。幸存的骑兵以冻僵的手指扣动连弩,箭雨撞在锌甲上迸出火星。鲜卑王子揭下面甲,左眼的夜明珠突然爆出强光——那是用邺城地脉水银炼制的“伪月“,强光所照之处,魏军战马纷纷目盲惊厥。
暗卫拼死送来的木匣突然震动。夏侯霸劈开铜锁,匣中是用尸蕈孢子培育的“听风草“。他按曹爽密令将草叶含入口中,耳畔顿时响起十里外的马蹄声。雪地突然塌陷,三百架墨家埋设的“地听瓮“显露,青铜簧片将敌军方位传导至连弩机关。
“放!“
淬毒弩箭顺声源激射,鲜卑骑兵在雪雾中成片倒地。夏侯霸策马踏过冰河,刀锋劈开伪月珠的瞬间,强光反噬将鲜卑王子熔成焦炭。幸存的战马衔起主人残躯奔逃,在雪原拖出血书:“甲子丙寅,龙战于野。“
邺城地宫深处,公输墨的铜护腕卡在青铜枢机中。他独眼盯着《墨攻遗册》的残页:“杀道三卷,尽在邺台。“壁顶突然坠落的陨铁砸碎墨翟塑像,露出暗格中的青铜匣——里面竟是用人皮绘制的飞天木鸢图。
“主公...我们错了...“公输墨的瞳孔突然扩散。他机械般扯开衣襟,胸口赫然浮现荧惑星状红斑——三年前修复铜雀台机关时,司马懿赠的“安神丸“竟是尸蕈孢子的载体。
曹爽冲入地宫时,公输墨正用最后力气转动浑天仪。齿轮咬合声里,二十八宿铜环突然锁死,指向北邙山的方向。“地脉...在司马懿书房...“他咽气前扯断铜护腕,内层暗格滚出半枚虎符——与夏侯玄当年带回的完全契合。
暗卫突然来报:东吴战船突破濡须口,船首竟架设着邺城独有的猛火油柜。曹爽掀开公输墨的尸衣,后背刺青显出新野地形图,图中有处朱砂标记——正是他当年与司马懿同拜将台的遗址。
地宫青铜壁上渗出的水珠滴在公输墨惨白的脸上,他颤抖的手指抚过《墨攻遗册》残页。三年前那个雨夜突然清晰如昨——司马懿的马车停在邙山脚下,车帘后递出的锦盒里,“安神丸“泛着诡异的青芒。
“修复铜雀台机关者,当受此赏。“彼时司马懿的声音裹着雨声传来。公输墨记得自己吞下药丸时喉间的甜腥,更记得三日后胸口浮现的荧惑红斑。此刻那红斑正随着地脉震动突突跳动,仿佛皮下埋着活物。
“主公...墨家早被渗透了...“他扯开衣襟露出可怖的斑纹,皮肤下竟有菌丝状的脉络在游走。曹爽的剑尖挑开暗格青铜匣,人皮绘制的飞天木鸢图赫然呈现——翼展纹路竟与司马懿书房悬挂的《河图》完全契合。
陨铁砸落的轰鸣中,公输墨突然暴起。他的独眼充血,机械般抓向曹爽的咽喉:“杀...杀道...“话音未落,胸口红斑爆出菌丝缠住青铜枢机。曹爽挥剑斩断菌丝的刹那,公输墨恢复清明,将铜护腕狠狠砸向浑天仪。
“地脉节点在...“他咳出带着孢子的黑血,在青砖上画出扭曲的星图,“司马书房...朱雀方位的砚台...“暗格突然射出毒箭,公输墨用身体挡住曹爽,箭镞穿透他后背的墨家刺青——那是新野地形图,朱砂标记处正是二十年前曹真与司马懿歃血为盟的祭坛。
北邙山巅的观星台已成焦土,司马懿的白须沾着人血朱砂。他手中的《熹平石经》残片正拼成完整“仁“字,缺口处却用幼童指骨填补。“曹子丹,且看令郎如何破这死局!“他将指骨按入浑天仪,仪器突然喷射水银,在空中凝成曹爽的命宫星图。
邺城太庙的铜钟无风自鸣,曹爽持剑立于《止战令》碑前。砷毒已侵蚀声带,他只能用剑锋在青砖刻字:“以杀止杀,非攻即墨。“每刻一笔,地宫就传来机关爆裂声。当最后一捺刻完,三百里外的新野突然地动山摇——当年与司马懿同拜的将台遗址中,升起刻满《墨子》经文的青铜巨碑。
快马送来夏侯霸的军报:辽东公孙渊遣使求和,礼单中竟有司马懿长子司马师的佩剑。曹爽猛然咳出块带菌丝的肺叶,上面粘着半片青铜齿轮——与公输墨护腕中的残件严丝合缝。
北邙山巅的星盘上,司马懿正用狼毫蘸着人血改写谶文。他脚边躺着六名幼童的尸体,每具尸身的左手小指都被截断——正是补全《熹平石经》“仁“字的材料。
“曹子丹若见今日,当悔当年虎牢关救命之恩。“他笑着将指骨嵌入浑天仪。铜环转动间,水银蒸汽在空中凝出曹爽命宫:天府星被荧惑死死咬住,天梁星则化作了公输墨的独眼。
邺城太庙内,曹爽的剑锋在青砖刻下最后一道凹痕。地底传来的震动让他想起十岁那年的洛阳地震——先帝抱着他躲进铜雀台密室时曾说:“地震乃地龙翻身,人主当顺天改命。“此刻他刻的“非攻即墨“四字突然渗出水银,在月光下显出新野祭坛的倒影。
快马冲入太庙时,马腹插着辽东靺鞨人的骨箭。军报展开,公孙渊的礼单上竟有曹真当年的金丝软甲。曹爽抚过甲胄内衬,指尖触到微小凸起——撕开丝帛,里面是张泛黄的布防图,标注着司马懿在河内郡的秘密铸币坊。
他突然剧烈咳嗽,肺叶碎块粘在布防图上,竟显出锌矿标记。暗卫惊呼:“主公!这血迹...在动!“只见菌丝正在地图上爬行,最终停在黄河渡口——正是当年曹操大败袁绍的官渡旧址。
黄河冰面在荧惑星照耀下泛起血光,曹爽与司马懿隔岸对峙。魏军阵前的三百架霹雳车已改装水银舱,吴军战船则载满辽东锌锭。两军之间的冰层突然塌陷,露出墨家埋藏数百年的青铜巨鼎——鼎内沸腾的锌液正与地脉水银反应。
“今日当效楚汉广武涧!“司马懿掷出《熹平石经》残片,曹爽则投以公输墨的铜护腕。两物相撞的瞬间,鼎中锌火冲天而起,在空中凝成玄鸟与饕餮相争的异象。
夏侯霸的虎豹骑突然从地脉密道杀出,马蹄铁上皆刻止战篆文。鲜卑重骑的锌甲遇篆文即熔,司马懿的狼头大纛在锌火中化为灰烬。东吴楼船射出猛火油罐,却点燃了公孙渊暗藏的硫磺船。
曹爽跃入青铜鼎,砷毒之血与锌汞溶液剧烈反应。当荧惑星坠入南斗的刹那,他挥剑劈开鼎身,滚烫的金属洪流吞没了司马懿的七星坛。天穹突然降下血雨,《止战令》碑文遇水银焕发金光,将战场照得如同白昼。
幸存的兵卒看见奇景:曹爽与司马懿的虚影在金光中对弈,棋子落处山峦易形。当最后一子落在“甲子丙寅“位时,黄河突然改道,将司马氏私铸坊永埋地底。
黄河冰面炸裂的刹那,曹爽看见司马懿嘴角的笑意。这笑容与三十年前校场比武时如出一辙——彼时司马懿正是这般笑着折断他的木剑,又亲手为他系上将军绶带。
“仲达,且看这局!“曹爽嘶吼着掷出公输墨的铜护腕。当护腕与石经残片相撞时,他忽然明白当年父亲曹真临终的呓语:“司马非臣...乃镜中汝...“
锌火映天中,夏侯霸的骑兵踏着冰面尸骸突进。马蹄铁上的止战篆文与锌甲相击,迸发的火花竟在空中凝成《墨子》经文。东吴战船射来的火油点燃公孙渊的硫磺船,爆炸气浪掀翻了司马懿的七星坛。
曹爽跃入青铜鼎时,砷毒已侵蚀双目。他凭着记忆抓住鼎内铭文,指尖触到曹真当年刻下的“慎“字。当金属洪流吞没司马懿的瞬间,他恍惚看见父亲与司马懿并辔而行的背影——建安二十二年的阳光里,两位青年将领的铠甲同样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