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三十五年三月初九,杭州官驿的梆子声漏下三更。陆铮的刀尖挑开火漆封印,胡宗宪的亲笔信在烛光下渗出冷汗:“王直愿降,然索求市舶之权,其子毛海峰已至杭州。“
“此乃缓兵之计。“陈指挥使的烟杆敲在《日本一鉴》手抄本上,“嘉靖二年宁波争贡之乱犹在眼前,岂可重开互市?“
柳如是展开随信附上的礼单,指尖在“倭刀千柄“处顿住:“上月兵部才奏报浙江卫所兵械不足,这赠倭寇的刀,怕是工部新铸的。“
窗外忽起喧哗。王虎踹门而入,肩头插着支羽箭:“大人!驿馆被围,来人身穿南京京营号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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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铮劈开窗棂时,二十张神臂弩正对着二楼厢房。箭雨破空的刹那,柳如是掀翻八仙桌,桌面竟嵌着工部特制的铁木夹层。
“是严党的死士!“陈指挥使甩出铁菩提击碎灯笼,黑暗中立时有惨叫声起,“看他们腰间——都系着鄢懋卿门人的青玉牌!“
陆铮的绣春刀在窄巷中划出寒光,刀刃擦过某刺客的蒙面巾,露出黥面的倭寇刺青。王虎忍痛拔出肩头箭矢,箭头赫然刻着兵仗局编号:“他娘的!官造的箭!“
子时三刻,知府衙门的救兵迟迟方至。领队的把总眼神闪烁:“末将接的是按察使司的令,说是倭寇夜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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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八,招安宴设在西湖画舫。毛海峰身着大明六品武官服,腰间却别着倭国菊纹短刀:“义父愿助朝廷剿灭徐海、陈东等流寇,只要许宁波开港......“
胡宗宪的酒杯忽然倾斜,黄酒在案几上画出岑港地形图:“听闻五峰船主在岑港藏了佛郎机炮百门?“
陆铮按刀立于屏风后,瞳孔骤缩——毛海峰随从的绑腿里,分明插着锦衣卫北镇抚司的密函。柳如是假作添酒,袖中铜镜映出密函朱批:“马顺“二字血迹未干。
宴至酣处,异变陡生。毛海峰突然暴起,短刀抵住胡宗宪咽喉:“狗官!敢在酒中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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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舫底舱传来金铁交鸣之声,二十名倭寇死士撞破舱板。王虎的腰刀架住劈向柳如是的倭刀,刀刃相撞间迸出火花:“是戚将军在义乌募的矿工!怎会成了倭寇?“
陆铮的刀鞘击飞毒酒壶,酒水溅在银筷上泛起青烟。陈指挥使擒住欲逃的船娘,从其发髻搜出严世蕃门帖:“好个双面罗刹!去年苏州织造局的命案,也有你的手笔!“
胡宗宪突然大笑夺刀,反手刺入毛海峰肩胛:“这一刀,报令尊王直嘉靖三十一年劫掠台州之仇!“血泊中的礼单散开,露出背面墨迹——竟是俞大猷的舟山布防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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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廿七,岑港海面浓烟蔽日。戚继光的鸳鸯阵刚破倭寇左翼,忽见崖顶佛郎机炮调转炮口。陆铮带锦衣卫缇骑冒死突袭炮台,在火药箱底发现工部火器司封条。
“小心!“柳如是扑倒陆铮的瞬间,炮台轰然炸裂。烟尘中,毛海峰的尸首手握半截密函,残破的“鄢“字在火光中格外刺目。
七月流火,捷报抵京。严嵩在奏章夹页中批红:“倭患既平,胡宗宪当迁南京刑部。“而陆铮的案头,摆着新调任的驾帖——擢升北镇抚司理刑百户,即日赴京。
嘉靖三十六年正月,义乌八宝山的积雪泛着铁锈色。戚继光的马鞭指向前方械斗的矿工:“这等血性,正是剿倭所需!“
陆铮的绣春刀突然架住某矿工脖颈:“这伤是倭刀所致,尔等早与倭寇有染!“青年矿工扯开衣襟,胸口刀疤纵横:“去年被掳至岑港造炮,这疤是佛郎机监工烙的!“
陈指挥使的烟杆挑起矿洞口的铁链,锁头刻着“南京内官监“字样。柳如是翻开矿税账簿,嘉靖三十五年冬季的产出竟全数标为“海防捐输“。
“好个捐输!“戚继光剑眉倒竖,“八千斤精铁入了严世蕃的别院,倒要百姓捐躯抗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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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乌县衙的库房深夜起火,新任知县吞金自尽。陆铮在灰烬中扒出半熔的虎蹲炮管,膛线磨损痕迹与岑港缴获的弹丸完全契合。
“这是军器局去年试造的新铳。“柳如是拭去炮身黑灰,露出“朱纨监制“的铭文,“朱大人嘉靖二十六年便已蒙冤而死,此物从何而来?“
王虎踹开西厢房,二十口贴着“倭寇缴获“封条的箱子空空如也。角落遗落的青词残页,笔迹与严嵩如出一辙:“天生玄铁,以资国用......“
三更时分,矿工首领突然来报:北山发现私冶工坊,守卫皆着南京京营服饰。
陆铮劈开工坊铁锁时,三百柄倭刀正淬火出炉。陈指挥使的烟杆敲在刀镡上:“这雪花纹,只有工部大匠能锻!“
暗室中的账册让戚继光目眦欲裂:“嘉靖三十五年十二月,收佛郎机人定金白银五万两......“柳如是突然吹灭烛火,二十支弩箭钉在账册之上。
“是鄢懋卿的扬州盐丁!“王虎肩头旧伤崩裂,“他们在熔炉里掺了硫磺,要毁......“
爆炸的气浪掀翻屋顶时,陆铮护着柳如是滚入矿道。火光中,某具焦尸手腕的刺青清晰可辨——五峰船的浪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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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八,校场点兵。戚继光举起缺角的倭刀:“此刀斩我同胞七十六人,今以其血祭旗!“
队列中忽有异动,某矿工持匕突刺。陆铮的绣春刀贯其胸腹时,刺客怀中掉落北镇抚司腰牌。陈指挥使验尸后冷笑:“东厂的黥面术,装得倒像。“
是夜,柳如是修改《纪效新书》至三更,忽见窗外人影幢幢。砚台下的密信墨迹未干:“鄢懋卿得严世蕃授意,欲裁义乌新军粮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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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廿二,俞大猷的急报与严嵩批红的兵部文书同时抵达。陆铮的刀尖挑开火漆:“倭寇徐海犯台州,着戚继光率义乌兵往剿。“
陈指挥使的烟杆在地图上画出弧线:“从义乌至台州必经宁波,鄢懋卿上月刚兼了市舶提举。“柳如是展开《海防全图》,宁波卫的驻军标记旁,竟有蝇头小楷批注:“嘉靖三十七年,佛郎机人请租双屿。“
暴雨骤至,戚继光的将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陆铮望着北去的驿马,手中攥着新调令——擢浙江镇抚使,专司稽查军械走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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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三十七年四月十七,台州城墙的烽燧燃起紫烟。戚继光的令旗尚未举起,城门处突然传来爆炸声——工部新筑的瓮城竟被倭寇炸开缺口。
“是佛郎机火药!“陆铮的绣春刀劈翻登城倭寇,在尸体怀中搜出葡萄牙文《爆破要术》。柳如是冒死点燃狼烟台,火光中瞥见倭寇后阵的佛郎机炮车。
陈指挥使带锦衣卫缇骑绕至敌后,在辎重营发现二十车贴着“南京兵部“封条的生铁。领队的通事浑身发抖:“这是鄢大人给汪直的赎城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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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阵突入敌阵时,倭寇突然变阵。戚继光的马匹被铁蒺藜绊倒,五柄倭刀同时劈下。千钧一发之际,王虎掷出工部特制狼筅,精钢倒刺卡住刀锋。
“将军小心!“陆铮的刀鞘击飞冷箭,箭杆上绑着宁波市舶司的货单,“他们用的是军器局的三棱箭!“
柳如是在城头擂鼓助威,忽见倭寇本阵升起五色旗——正是南京京营的令旗制式。陈指挥使的烟杆指向旗手:“是鄢懋卿的家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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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捷的欢呼声中,戚继光突然呕血。军医验过箭疮后面色惨白:“箭头淬了蓖麻毒,唯有太医院能解。“
陆铮的刀尖抵住俘虏咽喉:“说!毒药从何而来?“倭寇突然狞笑咬舌,齿间金牙刻着严府印记。柳如是翻查缴获文书,嘉靖三十六年的太医院档册赫然在列:“腊月初七,鄢府支取蓖麻子三十斤。“
八百里加急的奏章尚未出城,兵部急递已至:“着戚继光调任蓟州,义乌兵就地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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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继光解下佩剑掷于案前:“戚某此去北疆,东南倭患诸君自决!“陆铮的绣春刀突然横在兵部使者颈间:“这调令用了司礼监的印,却无兵部尚书签押。“
陈指挥使验看印泥后冷笑:“是东厂的仿章,去年审汪直案时用过。“柳如是趁机誊抄调令副本,背面竟有宁波港潮汐记录。
子夜时分,俞大猷的密信随海风而至:“徐海船队突袭岑港,守将不战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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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端阳,戚家军旧部血战岑港。陆铮带锦衣卫抢滩登陆时,佛郎机炮台早已人去楼空。柳如是在主舰舱室发现染血的《日本一鉴》,书页间夹着半张海图——琉球至双屿的航线上,标满葡萄牙商馆。
陈指挥使劈开船长室的铁箱,成箱的西班牙银币倾泻而出。银币底部的刻印让众人心惊:“菲利普二世,1557年铸。“
暴雨如注,俞大猷的楼船在风浪中升起将旗。陆铮望着海图上的台湾岛,手中密报已被雨水浸透:“福建巡抚奏请招抚澎湖佛郎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