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记得清楚,当初郑御史离开粟阳头两天还好好的,可过了两日,便忽然病倒,食难下咽,寝难安睡,只是大口的喘气,很快就开始呕血,足足痛苦了七日,才在途中病逝的......”
吏部的一名小吏谈及当年郑御史之死时,脸上依然有惊恐之色,面色苍白无比。
司马文青听完那小吏的话,面沉如水,说道:“黔王在江南这么多年,果然已经和江南官员勾结上了......”
诸葛飞望向他,问道:“这件事情是黔王做的?”
司马文青道:“此事不一定是黔王做的,但这粟阳官员,一定和黔王有勾结,要不然,他们是从哪里得到这‘千草枯’的?”
诸葛飞问道:“千草枯?”
司马文青解释道:“是我们万毒蛊教的一种奇毒,此毒几乎没有解药,中此毒者,初期并不会有什么症状,但一两日之后,便会脏腑溃烂,呕血而亡,这个过程痛苦无比,最长可以持续半个月......”
司马文青说的‘千草枯’,倒是和诸葛飞知道的某种后世合成毒药中毒的表现相同,即便是在医学发达的后世,服用那种毒药,死亡率也在百分之九十以上,哪怕是极微量,也足以致人死亡。
两种毒药相似点在于,中毒者不会立刻死去,他即便是后悔了,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走向死亡,更重要的是,这个过程会很痛苦,与其等待死亡,还不如自戕来的痛快。
粟阳官员用此来谋害郑御史,并打算用“水土不服”的理由来掩饰真相,他们可以用一次,就可以用第二次。
诸葛飞舒了口气,他们的手段越是卑劣,他要做的某些事情,也越没有心里压力。
......
凤鸣楼是粟阳城内,最大也最豪华的酒楼,当地的达官贵人宴请宾客,都喜欢在这里。
今日凤鸣楼的生意依旧火爆,当一群人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堂内发出了一阵讶异的声响。
“是于刺史。”
“冯别驾也来了......”
“还有杨长史,乾县令,这是宴请何人,怎么这些大官都到了?”
......
走进来的,皆是粟阳的地方官员,更有一州刺史等人,平日里见到一位已是难得,此次众人一同出面,说明今夜的宴会十分重要,也不知道宴请的是哪路大神。
凤鸣楼的掌柜亲自迎上来,满脸赔笑的说道:“大人,楼上的包厢已经准备好了,请随我来......”
众人进了包厢,两旁的包厢中,房门打开了一条缝隙。
数名利刃成员将脑袋贴在墙上,其余之人,早已做好了进攻的姿势,只等摔杯为号。
刘野看着他们,小声道:“将军说了,摔杯为号,听到摔杯的声音,立刻报告......”
凤鸣楼最好的包厢之中,众人分主客落座。
坐定之后,于刺史对诸葛飞拱了拱手,说道:“三位大人来粟阳已有几日,我等今日才为三位接风洗尘,招待不周,还望海涵......”
有资格参与此次宴会的,只有三人,诸葛飞,御史中丞,以及身为影卫首领的司马文青。
御史中丞笑道:“我等来此,是为了公事,不是游玩,于大人客气了。”
“公事归公事,礼数是礼数,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于刺史看着他们,从袖中取出三个厚厚的锦包,放在三人面前的桌上,说道:“三位远道而来,这是本官的一点薄礼,还请三位不要推辞。”
“于大人客气了。”御史中丞笑了笑,便将那锦包收了起来。
司马文青则是直接拆开锦包,看了看里面厚厚一沓千两银子面额的银票,将之重新扔到于刺史的桌前,表情漠然。
一万两银子,自然收买不了诸葛飞,他将之递过去,说道:“无功不受禄,这份薄礼,于大人还是收回去吧。”
御史中丞看着他,说道:“诸大人,这是江南地方的礼节,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诸葛飞看着他,笑问道:“这也是御史台的礼节吗?”
评价任何一样东西,都不能片面,也不能一概而论,御史台向来以清流自居,诸葛飞见过为了公道直言死谏的御史,也见过御史中丞这种深谙江南“礼节”的御史,可笑的是,后者还是御史台的二把手三把手......
御史中丞面色微变,席间的粟阳官员们面色也难看起来。
官场上有些规矩,是被所有人所默认的,收了别人的礼物,自然是代表与他们站在同一阵线,诸葛飞此举,无疑是与粟阳官员划清了界限。
也就是说,粟阳的官员,他不打算就这么放过。
换言之,生死两条路,他偏偏选择了死路。
于刺史却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笑,说道:“诸大人是清流,倒是本官俗套了......”
他端起酒杯,自顾自的倒了杯酒,说道:“本官先自罚一杯。”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倒了两杯,端起其中一杯,说道:“诸大人远道而来,这一杯,本官敬诸大人。”
宴席之上,某些知情者,眼中浮现出些许异色。
喝了这杯酒,过不了两日,他就会卧病在床,先是眩晕呕吐,再然后便是难以进食,呼吸困难,最终呕血而亡......
京官又怎么样,吏部代侍郎又怎样,京官下江南,最大的问题就是难以适应江南的水土,因为‘水土不服’死在江南的,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诸葛飞看着杯中酒,不为所动。
于刺史等了一会,笑问道:“莫非诸大人觉得本官没有这个面子?”
“不不不......”
诸葛飞摇了摇头,将于刺史手中的酒杯拿过来,又将桌上的酒杯放在他手里,说道:“于大人拿错了,这才是你刚才用的杯子。”
他看着于刺史,说道:“于大人先请。”
于刺史面色微变,说道:“本官怎么记得没有拿错?”
诸葛飞认真道:“于大人真的拿错了。”
于刺史看了看他,眼中浮现出一丝狐疑,将酒杯凑到嘴边,手却忽然抖了抖,酒杯掉在地上,摔成碎片。
于刺史脸上露出懊恼之色,摇头道:“本官真是不小心......”
他话音未落,包厢大门猛地被人踹开,席间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便有二十余人从门外一涌而入,将除了诸葛飞三人在外的所有人,全都按倒在地。
刘野大步走进来,看着诸葛飞,肃然道:“启禀将军,人已全部拿下,请将军指示!”
一众人全都懵逼!
诸葛飞有些愕然的看着他,问道:“你们干什么?”
鸿门宴也是讲套路的,不管是他摆下的鸿门宴,还是于刺史摆下的鸿门宴,大家一开始肯定要先和和气气,抱着什么事情好商量的态度,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还是商量不到一块去,他再怒而摔杯,到时候刘野等人得到信号,破门而入,将粟阳的这些贪官污吏拿下,这出‘鸿门宴’就此落幕......
可谁家的鸿门宴是杯酒未喝,甚至连菜都没上呢,大家还都和和气气笑脸相迎的时候就掀桌子的?
这也太不讲究了。
刘野怔了怔,问道:“不是将军说的摔杯为号?听到摔杯的声音,我们就进来了......”
诸葛飞看了看被于刺史掉落再地,摔成碎片的酒杯,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刘野确实是按照他的指示在行事,这件事情算是他考虑不周,当时应该和他约定一个别的什么暗号的......
这个锅他得背,作为上司,也得有认错的魄力。
于刺史等人被按在地上,脸挨着地板,因为受力过大而扭曲变形,又惊又怒的大声喊道:“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要造反吗!”
被这突然的阵势吓住的御史中丞也回过神来,看着诸葛飞,怒道:“诸曹大人,你这是在干什么!”
诸葛飞看着他,无辜的说道:“我说这是误会,齐大人信吗?”
御史中丞自然不信,他在这里埋伏了这么多人,难道只是为了好玩不成?
他根本没有想到,今日的宴会,诸葛飞比粟阳的官员还狠,竟是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看着诸葛飞,大声道:“既然是误会,还不快放开这些大人......”
刘野看着诸葛飞,等待着他的指示。
“都绑起来吧。”
诸葛飞看着刘野,挥了挥手,说道:“毕竟,来都来了......”
他看了御史中丞一眼,说道:“把这个吃里扒外,收受贿赂,勾结地方官员的东西也抓起来。”
御史中丞面色大变,说道:“诸葛飞,你想干什么,你要造反吗?”
“哼,想造反的是你们吧?”
诸葛飞走到桌前,将那酒壶打开,壶内果然大有文章,湖中的酒水是分层的,正常情况下倒出的是下层的酒水,将壶盖转过一个角度,倒出的就是上层的酒水。
诸葛飞看着于刺史,笑道:“于大人,你这壶,挺能装的啊......”
于刺史面色大变,说道:“这,这是粟阳的风俗,此壶名为阴阳两用壶......”
“别的不说了。”
诸葛飞将壶盖转过一个角度,倒了杯酒,递给他,说道:“喝了这杯酒,今天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怎么样?”
于刺史面色彻底的苍白下来,他知道喝了这杯酒会有什么后果,这是他所见过的,最痛苦的死法。
很显然,诸葛飞已经知晓了一切,于刺史此刻反倒豁出去了,伸长脖子,说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杀了我,我看你怎么和朝廷交代!”
“好啊。”
诸葛飞点了点头,望向身后的陈亮,说道:“取我大宝剑来......”
其实吏部的官员,对各州府的地方官吏只有监察权,并没有处置权。
考核不通过者,需要先上报吏部,之后由吏部决定,该撤官的撤官,该免职的免职,并且仅限于五品以下的官员。
五品之上,包含五品在内,已经算是高级官员,非皇帝或吏部没有处置的权力。
当然,诸葛飞不在此限制范围之列。
尚方宝剑是皇帝给一个臣子最高的权力,见剑如见君,他拿着此剑,就等于是将皇权拿在了手上,想削谁削谁,想砍谁砍谁,基本不用负任何法律责任。
尚方宝剑诸葛飞让陈亮随身带着,就是为了需要的时候方便取用。
“锵!”
陈亮恭敬的将剑递过来,诸葛飞随手抽出,发出一声金铁交鸣的声响。嗯,此剑倒是适合练习那套一往无前的玉碎剑法,诸葛飞点了点头。
被利刃众人按在地上的粟阳官员听到这个声音,不由的打了一个哆嗦。
“离京之前,陛下赐给本官这把尚方宝剑,下可斩刁民,上可诛贪官,你身为滨州刺史,食朝廷俸禄,却不为百姓做主,不为朝廷尽忠,贪墨税银,贿赂官员,甚至还谋害朝廷命官......”
诸葛飞握着剑,望向滨州刺史,说道:“仅凭这三条,本官现在就可以斩了你!”
滨州刺史哆嗦了一下,颤声道:“你,你不能杀我,这不符合规制,我为朝廷流过血,我为陛下立过功,我要见丞相,我要见陛下!”
“刚才是你自己要求的,怎么现在又反悔了?”
诸葛飞看着他,摇头说道:“放心吧,我试过了,这把剑很锋利的,保证一剑就能将脑袋砍下来,我听人说,只要挥剑的速度足够快,犯人就感受不到痛苦,我一会儿动作尽量快一点......”
滨州刺史张大嘴巴,却只感觉到一阵阵的眩晕,在诸葛飞的气势压迫之下,根本说不出话来。
“怎么,莫非于大人觉得砍头不体面?”
诸葛飞看了看他,将剑尖对准他的胸口,说道:“要不从这里刺进去怎么样,这样是体面了,可应该会很痛,一时半会儿怕是死不透啊,到底要怎么死,于大人你再好好考虑考虑,我们还可以商量的......”
于刺史额头冒出豆大的冷汗,在诸葛飞拎起剑,做势要刺的时候,很干脆的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诸葛飞摇了摇头,将剑重新收了回去,挥手道:“都带走。”
包厢之外,凤鸣楼掌柜面色发白的看着粟阳诸位高官被押解着出来,身体颤抖不已。
诸葛飞走到他身边时,脚步一顿,问道:“你是凤鸣楼掌柜?”
那掌柜哆嗦了一声,说道:“小,小民是。”
诸葛飞看了看刘野,说道:“将凤鸣楼掌柜,连同伙计侍从,一齐带走。”
今夜的酒菜是凤鸣楼提供的,不可能和他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他既然已经走了,便索性做的彻底,将他们统统带回去审问。
自粟阳几位高官被押出来之后,凤鸣楼内,已经一片大乱。
“发生什么事情了,他们是什么人?”
“于刺史怎么了,怎么被人抬出来了?”
“长史别驾县令大人也被人抓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看到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地方官员,如今却像是囚犯一样被押着,楼内一片哗然。
“听说这几天有京中的大官来查他们,莫非他们这些年干的肮脏事情都被查到了?”
“活该啊,这姓于的,乱加徭役,许多百姓都死在了矿里,这是报应啊!”
“姓冯的也不是好东西,给他孝敬的商人,便会免税降税,不孝敬他的,就变着法儿的刁难,城南靠木材起家的孙员外,就是被他弄得家破人亡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