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巷 第3章 浪子

作者:玊昀 分类:短篇 更新时间:2025-03-16 14:2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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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油马路和水泥路交织相连,像莫比乌斯环。

这天我彻夜未眠,我像是对跖点那儿的人,六点的闹钟支撑我的眼颊,回忆警醒我翻起,我收拾好行李,追赶手机上五站的时间,我气喘吁吁,啪嗒啪嗒和水泥路赛跑,边跑边提裤子,跑过水泥路的皱纹,来到柏油马路上。它显得年轻,黑压压的,已经有老者在我跟前,他们总是比人会抢占时机。他们看着我——人群中唯一的小辈,我揣了揣裤兜,于是我们都去看别处了,我眯着眼。

公交车里不断挤进来人,群众们压住了外边的光,所以很暗。这样膨胀的面团衬着我的不羁。人们穿着柔软的衣裳;我,叼着一支棒棒糖。

粉色的球体在我嘴巴里传来香精气息,我以为是桃子或者草莓味,这让我颇为失望。糖在嘴里被擒住一动不动,正如我一动不动,白色的纸杆歪在嘴唇中间,我像一位吹奏的乐手。纸杆在我脑海里放大,变成潇洒的笛子,我潇洒地吹,吹来的音乐从耳机里传来,群众的声音像是在给我伴奏,于是我更加卖力吹,我们竟在一辆公交车上。

车子缓慢颠簸地走着,我们就像是龟壳里的器官,密不可分并努力地一边忘却一边演奏。烦恼被乐声冲刷,时间成了最遥远的故人,它在行驶的车子们的夹缝中消磨殆尽了。这种氛围使我忘记一切,我觉得我很潇洒!

直到车子里的人渐渐变少,外边的车子越走越多,我才慢慢记着时间。我从朦胧中醒来,严峻凌乱的风从衣服下面灌进来鞭打我,我的糖在嘴里边打哆嗦。我下了车,慵懒地朝人群打了个哈欠,我的糖替我扫视周围人的目光。从嘴里的左边移到右边,酸楚香涩的风味儿化作海水,我像一只皮筏,摇摇晃晃地倚靠在强风中,我真飘逸。

我奇怪于我现在的状态,我洒脱地走不动道儿,只能任强风吹拂,可我坚信自己不是一个醉人。我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因为我要转车,仅仅是要转车,所以我得忍受着,我觉得这样很潇洒,因为风为我送来许多发型。我叼着一颗糖就如吸着一支烟,我像一名大人,更像一名浪子。我一动不动,没有人比我还要率性。

我的班次朝我驶来,这使我猛地站起来,这使我更加精神和喜悦。可是它竟这么这么驶过去了,仅在我面前待了几瞬,汽车的身子映射我的身子,我看见我扭曲的脸。我的糖便探出头来,这时候它已经变的很小,在我嘴巴里面来去自如。它从嘴里的左边移到右边,我也拼命地从站台这边追到尽头,我还想再追,追到大马路上,即便有很多车,但我靠着边准没事,即使这样很不潇洒,但我也没心想这么些了,我知道如果我没能坐上这班车,我至少还要等二十多分钟。糖果顿住笨拙的脚,它替我扫视一圈周围人的目光。至于那些目光是否犀利,我没有询问,糖果也没告诉我,现在想起来它也许虚弱得多,那时我还没有注意它的目光。

后来我又走回去,我决定把屁股死死粘在长凳上,像热恋期的情侣一样。远远地望去,那上面又是一个新的人,中间忸怩地空出点位置,也许我可以坐在那里。像往常一样把一只脚踩在上面,单脚立着,两只手缩在一块。我靠在柱子上。不同于他们聊天或一动不动,我和他们不一样,我叼着一颗糖,不同于右前方的汉子,两只脚插在地上,中间夹着一根烟。一根接着一根,团团的雾挡着我的眼。他的行为令我诧异,好似是代我吸的,因为我刚错过了车,因为司机没看见我,车子和司机也一样,它的两个大灯没有亮,他们都呲溜地飞走了。

现在我真想陪他来一根,我们早就是知己了,我可以从容的回想,向对方诉说彼此的心事。我告诉他,我后悔没能向司机潇洒地招手。他弹了弹烟灰:“也许你不必那样,亲爱的朋友,起码还你叼着一支糖。”他又吐出一口烟。苦涩和辛辣的味道使我上头,不像喝醉了酒那样,我们俩都享受这静谧的美好,这让我短暂的不被其它事影响。但是风等不住了,见不得我好一般,吹来一辆车子,拔起他的脚,推他壮实的背,那应是颦蹙的脸。“你又多了一位过去的朋友。”它是这么笑吟吟地说。“朋友!你保重。”他把烟丢在地上,也是笑嘻嘻的。

我扒在柱子旁,只好任车流驰去。我像沉思的雕塑,一动不动。沉重的眼眸也要撑不住了,它正要掉下去。这一支糖纸杆,它将要在空中迎风飘飘,只要风势再猛烈些,它也要掉下来。只是口中还残留着一些香涩的甜味,它让我还留有一些精神,颦蹙着目视前方。

她是新一批来这儿的人,即便我的眼不住地要闭住,我还是一眼就注意到她,就在我的视线内。

远远的我还认不出她来,只是我已经随风飘荡了。她从海对面走来,车浪打翻了她的气息,那是一种熟悉的气息。有一缕正巧在她走到一半时溅到这里,我这样注意到她。她的抹朱唇鲜明而强烈,可真美。也许我脑海里有她。当初一起出海的小船,大海里航呀划呀,今天我们又在同一岸上,相遇?!岸上好像有一位我的朋友。

我想念我的朋友们,他们都被过去夺走了,可爱的声音和模样也是。我和她停靠在这座港口,那空位又大方起来,我坐回去,嘴里似乎还叼着一颗糖,它还想演奏音乐。她站在我的左前方,再过去就是太阳,它挂在她的头上。看不清她的脸。风就大起来了。

很快,不是多久。它又吹来车子,她带着太阳远去了,就混在车流中,在摩擦时间的浪声中无影无踪了。

大风嘲笑我,它摆弄我的头发。也许我真该像那名汉子样留个寸头,紧跟他的脚步,可就没有那么多事了。

可是我真想和他们说话,只要摆脱大风的干扰。可惜我们谁也没搭理谁,我们早已经形同陌路了。真是被缘分摆了一道。

“大风啊,你要怎么才放过我呢?请不要再吹起浪来了”——“你抢了我的身份怎么还在傻坐着呀,你忘记了吗?你是谁?”风戏谑地回答——“我是风吗?”——它连叹气两口气,呼呼的两声,他的头发急得跳起来,“快走吧,就只有你了”——“我去做什么呢?”他眯着眼回答——“如论如何,那是你要去做的事,我不会去管你”风又开始动了。

我最后坐在那里,把愧疚和羞赧都留在发尖,等着风把它们吹走。我眯着眼,眨巴眨巴地盼着风再吹来一辆车子。

不知道周围是不是有电流,车子很快就来了,通红的耳朵还没缓过劲来,各种声音就呲了出去,只有舌头蠕动的声音,它把糖纸杆弄的很是毛燥。车里深色的内饰衬足了光亮,这里很安逸,有熟悉的音乐,我躺在车子的心窝处,混入车流的圈子。

风又起来,车子自然又多了。记得我还要去做事,可是我忘记那是什么,窗外被摩擦的时间像海水一样流,透着玻璃挂了彩。水雾拨去,红色的光芒就渗透进来,大海里有了星星。

从农村到城市,天色已经黑了,浪子哈哈大笑,他多年头上的涟漪,像浪花一样,把糖纸杆拍在地上,跟化儿似的。他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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