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哈!”
先前的大动静早被营垒上众人注意到,可他们还是想亲耳听到出击部队的确切回应。
带着各地口音万岁欢呼声顷刻呼啸而响,如涨潮时浪花一样声量愈来愈高,丝毫没有停歇迹象。
如果不是少校阁下的护旗官表情严肃的做出静音手势,恐怕众人会这样欢呼一整天。
“少校阁下为了我们这场胜利钻心剜骨,现在已经睡着,不要打扰他。”护旗官老约翰表情严肃,绞尽脑汁的斟酌言辞,将现状告知众人。
静默替代了欢呼。
众人都不再说话,只是将满是敬意的眼神投到灰驴上陷入昏睡,脸上又带着忧虑的青年。
之前他们都不知道为什么少校要如此急切的修筑营寨、各种陷阱。可这短短三天的危机四伏,与两大陷阱的大显神威让他们彻底明悟少校的深谋远虑。
众人当然崇拜这样智慧,能带给他们辉煌胜利的军官。
可老约翰的话又让士兵们意识到另一点:连最后才意识到敌人来袭,且一直处于工事防守下的他们心中都隐隐带着忧虑。
早早意识到这里危险的少校阁下心中又会有多大的压力呢?
一个人从人群中走出,是小伯爵。
他将自己胸前的勋章取下,将它戴到还昏睡着的夏林大衣上。
在肃穆如王国会议的庄重静谧环境下,小伯爵一字一句,用最最缓慢庄严的语气轻声打破沉静:
“科佩尼克少校为了这场胜利肩负了很多。他仿佛伟大又无所不能一样谈笑间就让原本强盛的布鲁斯部队化为乌有,可我们不能因为少校更强,就始终让少校一人承担这一切。”
“少校也需要休息——这场战斗后,布鲁斯人很长一段时间无法发动大规模突袭。我们要在少校休息的时刻,也能将这一切处理好。”
小伯爵的语声偶有断绪,说的话也不甚通顺,显然第一次承担起营地军官责任的她心中带着满满紧张。
但这些话已经足够让士兵们明晰意思。
士兵们齐齐举枪,枪口对准天空,以此表示对少校的敬意与守卫此营的决心。
因不能打搅少校的休息,他们只能用这种方法表现信念。
在小伯爵带领下,众人把少校从驴上卸下来,送他进入营寨内最好的“房间”:小伯爵的营帐休息。
结束这些,他们摩拳擦掌着主动前去哨岗巡看,将虎视眈眈的眼神丢向对面墓地一样死寂的布鲁斯临时营地。
放马过来吧!布鲁斯人。心中憋着满满势气的卡佩士兵心中如是说。
可今夜的营地静悄悄,卡佩士兵翘首以盼的布鲁斯人再无一点动静。
他们只能望向远处被黑暗笼住的区域,猜测那里的人正在干什么:布鲁斯人的军官们,又在想什么阴谋呢?
“卡佩人的营地是一齐中了魔鬼,都发狂了吗?怎么一会儿吵,一会静的。”
或许是失败过分惨烈,托腾考夫子爵同自己的忠诚属下站在一同,满心阴暗的诅咒着。
又幻想上了,维鲁格暗自腹诽。
自己的子爵老大不会还另有个不能说出口的【趁着卡佩人发疯一举进攻,将营寨真正拿下】幻想吧。
当然向来理智的维鲁格当然不会把这些胡话抛出,他面上只是一股脑的作认真倾听模样,不时「嗯嗯」点头。
诗人少校的冷处理办法一如既往的有效,子爵这次才骂了半小时就停止唠叨。
“唉,维鲁格,所以这次我们怎么办呢?”托腾考夫叹气开口,语声里满是忧愁。
这一战实在太惨烈了,四个步兵连的报废不仅仅代表他们的攻击力量又一次锐减。更糟糕的是,这导致了又一件事:先锋军步兵部队的彻底毁灭。
现在起,子爵麾下只剩下四个半中队的狼骑兵,他们已再无可能仅凭自己攻占卡佩那位出色防御将领亲手打造的坚城。
一想到这儿,子爵就烦躁到难以自拔,连续失败两次,这次甚至彻底失去了成功机会。
他实在想不通应怎么跟那个鼻子朝天的私生子汇报情况。那傲慢家伙甚至丢给自己陛下的佩剑!
可自己依旧搞砸了,虽然根本原因还是那蠢货不断的催促,可那蠢人不会听,更改变不了步兵团彻底被消灭的事实!
“唉,怎么办呢?”子爵投以同命相怜的神色看向维鲁格。
他们两个一个亲手率队却惨败而归,一个更是先锋军的名义主帅。假如那家伙想清算,他们两人显然都得不来好下场。
维鲁格回过神,开口编诗:
“谁从满溢的酒杯痛饮,
谁就会常常打翻坛坛罐罐——
就会觉得酒并不太坏。”
“别再说这些古怪无益的蹩口诗文了,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呢?”子爵皱眉开口。
自己这爱将武艺出众,又机敏能干,什么都好,偏偏没事好拽一口诗文。
明白维鲁格身份的还知道他是王国的精锐骑兵军官,如果是不了解情况的,怕是都以为这家伙是什么无用学者了。
“您可以向那位阁下投降。”维鲁格不再故弄玄虚的说谜语,直截了当开口道。
子爵那阴鹫的眼睛一下子瞪大,几乎瞬间就从秃鹰一般锐利深沉变成鸮鸟一样圆润。
“你在说什么!他的确高贵,可他是私生子,你竟然要我向他臣服,那我宁可死!”子爵几乎是怒吼着。
“我们巍然屹立!
我们义无反顾!
看哪:在远处迎候我们的
是死亡、荣誉和幸福!”
维鲁格用念颂经的语气又唱起诗。
这个不用翻译,子爵听的懂维鲁格的意思,于是子爵冷静下来:“好吧,就算我向那位高贵的私生子臣服,他就会略过这一切吗?”
“先锋队已经没有多少士兵了,第十三狼骑兵团又是您一直统领的强军,如果他还想证明自己的才能,就不会在您已经将直属于您的骑兵团交出之后,继续坚持跟您冲突。”
见快要说服子爵,维鲁格也不继续装模作样,快口解释。
“嗯……”子爵沉吟两句,“可现在的先锋队只剩狼骑兵与彻底溃散的步兵……哦,那帮山贼还可以当添头。只有这些根本没希望打下营地,获得那家伙拼命想要的功绩。”
“子爵阁下,您忘记刚刚我的诗了吗?”维鲁格神秘一笑。
“你是说。”
“就是那位高贵之人感受如我们一样的失利,我们才能真正安全啊。”
维鲁格此刻模样不像个忠诚的布鲁斯军官,倒像是个满腹诡计的维多利亚文员。
子爵眼前一亮,勉强点头:
“好吧,你说服我了,让我们把陛下的剑还给那个幸运的私生子。”
丢下一句话散在空地,两人向着布鲁斯大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