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培训结束。
杨建良和赵广平一起出了运输队的大门,邀请道:“今天请你去国营大饭店下馆子,去不去?”
“不去。”
“点一个红烧肉,我馋这口好久了”,话说到一半,杨建良才反应过来:“不去?你不去?为什么?你一个大老爷们天天往家跑,家里藏着什么宝贝?”
宝贝?也算是。
孟雅现在还在公社上班,等假期一结束,她回来小院的次数就少了。
虽然两人之间有个半年之约,但世事无常,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毕竟赵妈那种人很多。
杨建良叹了一口气:“早知道你不跟我去下馆子,我今天就不这么早回去了。”
“家里有什么洪水猛兽?让你有家不敢回?”
杨建良露出幽怨的眼神:“哎,不是我着急,是城里人着急。”
看赵广平不明白,他解释道:“又到知青下乡的时间了,街道办那些干事们挨家挨户动员。有些不想下乡的人就开始动脑筋了。”
“按照规定,有工作或结了婚的不用下乡,这不现在都想法子呢。”
杨建良指了指自己:“我在运输队培训的事情,被我亲戚传出去了,人家都拿我当香饽饽呢。就昨天,就有两个媒婆登门了,彩礼不要,唯一的条件就是要赶在下乡之前领证。”
赵广平道:“你爸妈不就希望你能找个城里姑娘,现在机会合适,你不趁着主动权在你手里,好好挑挑。”
杨建良摇头:“我现在每天睁眼闭眼都是培训教的那点知识点,哪里还有精力管别的事情。”
“再说了,离下乡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够干点啥?我可不想像我爸妈那样盲婚哑嫁,每天掐架,家里闹得鸡飞狗跳,没个安生。”
说罢自己的事情,杨建良问起了赵广平:“你跟那女房东关系怎么样?定下来了吗?”
“你刚刚话怎么说的?不想盲婚哑嫁,我这不也得多了解了解?”
杨建良啧啧两声:“平哥,听我一句劝,夜长梦多。现在单身女同志也很抢手的。”
看杨建良嗤之以鼻的样子,赵广平有点好奇:“你这又听到什么八卦了?”
杨建良道:“我那亲戚住得是单位大院,隔壁是个小科长,他家二儿子今年也到了下乡的年纪,这两天天天被干事上门动员。”
“这家子心忒黑了,盯上了一个有工作的女同志,想先靠着结婚躲过下乡。然后等那女同志生了孩子,趁她坐月子的时候就把她的工作抢过来。”
“你听听这城里人的算盘打的多响。是你,你还敢随便招惹城里这些女同志吗?保不准哪天人家把你工作的名额拿去给了家里的兄弟。”
“敢情你不是没有贼心,是没有贼胆啊”,赵广平调侃了一句,刚好到了家门口:“你自己分清轻重缓急,别耽误了培训,不行就每天多留培训室学习,躲开点。”
杨建良双腿并拢,假模假样的敬了个礼:“明白,听组长指挥。”
虚踹一脚,赵广平笑骂了一句:“快滚吧。”
转身回了家,孟雅正看书,夕阳的余晖下,她的影子被拉的长长的,看到兴致处,用标准的普通话朗读一段,咬字清晰分明,尾音微颤,如酥糖般甜入心扉。
“叔叔好”,刘筠从外面玩耍回来,打断了赵广平的着迷,也惊到了读的尽兴的孟雅。
脸颊染上了一层淡粉,多了几分小女孩的娇俏:“你回来了?没吃饭吧?”
“没吃,你今晚做什么?”
孟雅收起了书,看了看腕表:“蒸花卷,今晚和明早都能吃。”
葱香味的花卷,是赵广平曾经最爱的面点,心里有了期待:“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知道赵广平干吃白食过意不去,孟雅道:“切葱花吧,尽量切碎点,会吗?”
“会。”
回屋放了东西,赵广平去墙角拔了一把葱叶,从水龙头上洗干净后,仔细切了起来。
孟雅踱步走近,看了看后竖了大拇指:“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男同志都不碰厨房的,没想到你刀功还不错,切的很匀称。”
曾经的赵广平也信奉君子远庖厨的说法,是后来结婚后学到的这些。
他太知道怎么能赢得孟雅的好感了。
抬头冲着孟雅笑了笑:“我回来的早,以后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我不会可以学。”
他话音刚落,刘建锋就回来了,顺口问道:“学什么?”
“不会的都能学。”
低头看到赵广平切出来的葱花,他恨恨的说道:“你可少干点吧,我已经被你嫂子嫌弃干啥啥不行了,你再这样下去,我得把你赶出去了。”
切完了最后一截,赵广平把葱花装进盆里:“刘哥也多学着点,工作家庭两手抓,才能做好时代新先锋。”
方媛欣进门的时候,孟雅的花卷蒸好了。
吃饭的空档,刘建锋聊起了他打听到的消息:“王强不想下乡,就想找个女同志结婚,孟雅有工作,就被赵妈看上了。”
方媛欣今天去单位也问了两嘴:“王强被他家里人惯坏了,油嘴滑舌,是个懒汉,长那么大了,贴身的衣服还是他妈给洗。赵妈也忒黑心了,介绍这么一个吊货。”
方媛欣被气得扔下了筷子:“当初要没有我爸,他儿子还进不去现在的单位呢,恩将仇报,真小人。”
刘建锋倒没多大的情绪起伏:“县官不如现管,现在王科长是顶头上司,自然是巴结王科长要紧。”
赵广平听着,无语摇头。
后世人都说这个年代的人感情纯粹。
可究其本质,还是利益交换,我帮你是因为总有一天我也会用到你帮忙的时候。在经济不充裕的条件下,只能以人情作为条件交换。
当然,无私奉献的人有,但精致利己主义也不少,赵妈就是其中一位。
赵广平突然想起下午杨建良说的事情,提醒道:“不只是为了躲下乡,还有可能有别的谋算。”
刘建锋有些没明白:“他能谋算什么?这院子对外声称是落在我老丈人名下的。孟雅只是远房亲戚,挂不上钩的。”
赵广平慢条斯理的吐出了两个字:“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