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镇的月光浸着铁锈味。慕容杨蹲在田埂上,看着王二嫂手臂上蔓延的狐纹正爬上脖颈,怀里的芽儿突然打了个寒颤,鹿角尖泛起微光——那是灵霜的记忆碎片:百年前的雨夜,少女鹿妖背着竹篓穿过这片稻田,篓里躺着个高烧的人类女婴。
“痒......”王二嫂突然撕扯粗布衫,露出心口的鹿形胎记。慕容杨瞳孔骤缩,那胎记的位置,与苏皖玉如的蝴蝶印记分毫不差。远处传来更夫的惨叫,他的灯笼里爬出藤蔓,尖端顶着半支断簪——正是苏皖玉如发间的那支。
“杨哥哥,痛......”芽儿的蹄子踩过水洼,倒影里浮现出三百里外的医修会驻地。苏皖玉如正在解剖变异的麻雀,手术刀突然被藤蔓卷走,刀柄缠着的绷带,分明是灵霜教她的妖族缠法。
血月升至中天时,所有槐树同时炸裂。血色藤蔓裹着荧光信笺席卷全村,慕容杨接住一片飘落的信纸,泛黄的墨迹写着:“给小医修:今日又偷了灵脉的灵气浇你的七里香,它们开出了会发光的花......”
王二嫂突然笑了,她哼着妖族摇篮曲,从灶台底下掏出个铁盒。里面躺着半块妖族玉牌,与灵霜尸骸上的残片严丝合缝。她的丈夫——那个手臂生满鳞片的渔夫,从渔网里抖落出干枯的七里香,花蕊中嵌着枚银铃残片。
“这不是病。”慕容杨握住苏皖玉如的手,她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药篓里的七里香正在疯狂生长。少女的蝴蝶胎记发烫,那些信笺突然化作流光,钻进每个变异者的眉心。
藤蔓突然将两人卷上树冠。慕容杨看见下方:老族长的拐杖开出妖花,孩童的玩具木剑缠着神族符文,就连井水里都浮着鹿妖的虚影。芽儿的鹿角映出真相——百年前灵霜分给人族的每一丝灵气,都在血脉里沉睡,直到他的本源裂隙撕开了封印。
“霜儿姐......”苏皖玉如的泪滴在藤蔓上,血色突然褪成浅金。所有信笺拼成巨大的星图,中央是灵霜与少女的剪影:十五岁的她坠崖时,鹿妖的尾巴缠上她的手腕,交换的不仅是信物,更是“共生”的约定。
鸿蒙黑市的拾荒者就是这时出现的。九具白骨抬着本源秤撞破结界,鹰嘴面具上的锈迹沾着灵霜的银粉。“交出污染的本源。”为首者的骨指戳向慕容杨心口,裂隙突然喷出藤蔓,卷住他面具下的半张脸——那是苏皖玉如师祖的面容。
“原来...你一直在等这个。”慕容杨轻笑,任由藤蔓穿透自己胸膛。他终于明白,灵霜的“后悔”不是错,是故意留下的种子。当苏皖玉如的玉簪刺入裂隙,两人的血同时滴在芽儿的鹿角上,整座青丘镇突然坠入镜像空间。
一千零一面镜子升起。镜中,灵霜在人界开医馆,白发与苏皖玉如的青丝纠缠;镜中,慕容杨的现代人生在捐献眼角膜后苏醒,发现自己躺在异界的血泊里;镜中,芽儿啃食双色果实时,尾巴突然长出凤凰的羽毛。
“这些...都是真的?”苏皖玉如触碰镜中自己的狐耳,突然笑了。她的药篓里,七里香结出的果实正在爆裂,人界的苦涩与妖族的甘甜化作光雨,淋在每个变异者身上。王二嫂的狐纹褪去,却在掌心开出朵小莲花——那是神族治愈术的标志。
拾荒者的骨秤碎成齑粉。“你们在创造禁忌......”他的声音消散前,慕容杨看见他眼中的恐惧——镜中世界正在融合,有人族用妖力种地,有妖族习练神剑,就连天空都同时飘着祥云与妖气。
黎明撕开血月时,青丘镇的井泉喷出七彩灵气。芽儿舔舐着苏皖玉如掌心的蝴蝶印记,那里多了道细小的金纹,与慕容杨的本源裂隙组成完整的轮回图。远处传来医修会的马蹄声,长老们的火把换成了妖族的引魂灯。
“下一站去哪儿?”苏皖玉如将半支簪子插进他发间。慕容杨望着芽儿蹦跳着追野兔,那兔子的耳朵分明是神族的光圈。“去葬鹿原。”他握紧她的手,“灵霜的情书,还有半封没念完。”
藤蔓在他们身后织成拱门,门内隐约可见鸿蒙大世界的轮廓,有破碎的本源正在坠落,每一片都刻着“如果”。而青丘镇的晨雾里,王二嫂的婴儿第一次啼哭,声音里混着鹿鸣与童声:“娘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