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噹——”
锈铁片与利刃的碰撞,结果是利刃脱手弹飞。
锈铁片是袁师笑的武器,利刃是傅源手中的流云剑。
手臂震得发麻,手腕更是失去了知觉,流云剑脱手而出,傅源自己更是踉踉跄跄的连退数步。
力量差距太大了,连一次简单的碰撞,傅源都坚持不住。
就这?
袁师笑则愣住了,傅源叫嚣着让她显露本事,再加上之前那骇人的正气,自然让袁师笑不敢大意。
结果这还不到一招,只是一次碰撞……
出乎意料的场景,让袁师笑整个人愣住了,没有去追击。
直到傅源重新接住流云剑,摆开架势,袁师笑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的道:“你一身正气,居然不会行炁?”
傅源活动了一下手腕,淡淡的道:“我之前不是异人,自然不会行炁,你不是亲眼看着我感炁的吗?”
难怪说,异人不仅是感炁,还要会行炁。
会行炁,行动间才能有炁的加持,这才是异人跟普通人最本质的区别!
有炁的加持,跟没有炁的加持,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反应,都是云泥之别。
等手腕跟手臂的酸麻消退,傅源一振流云剑,道:“再来!”
袁师笑迟疑着没有动手,不会行炁,不就是个普通人吗?这么打着有什么意思?
傅源却抢先动手,快步上前,一剑劈下,赫然是袁师笑之前从二楼跃下时所劈的一剑。
袁师笑提起铁片格挡。
“噹——”
感受着铁片上传来的力道,袁师笑眼睛瞪得老大,脱口道:“你……”
傅源再次被震得全身发麻,虎口几乎裂开,但这次流云剑却没有脱手。
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傅源又是一剑横扫,口中道:“你知道什么是德吗?”
袁师笑手中格挡,脑子却下意识的思考起来。
傅源行云流水的又是一剑,无视裂开的虎口,眼睛盯着对方,口中道:“儒家的德,跟道家的德,看似一样,但有着本质的区别!
儒家的德,是有所指的德行,是由礼而来的规范跟操守。
道家的德,却是万物其本身的性质!老子著《道德经》,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老聃贵柔!老子执水德,因为水的性质为柔!
那你告诉我,流云剑,执什么德?”
袁师笑本能的格挡着进攻,没心思去反击,只是脑子里下意识的思考着,口中道:“流云剑,是观气象万千所悟的手段……”
观气象?
傅源若有所思,口中却继续道:“《礼记》有言,太上贵德,其次务施报。道家也有言:太德弃德,是以尊德。大德丢德,是以贵德。上德无德,是以有德。下德持德,是以无德。
流云剑的真正核心是什么?剑?流云?气象?归根结底,流云剑的核心在于“德”!”
嘴里说着,傅源却趁着袁师笑只顾思考,没有反击的关头,将刘老头传授的剑法,一一施展开来,同时不断变化,引导了袁师笑去格挡,去行炁。
功与法,道与术,德与行,连起来才有了“功法”,“道术”,“德行”!
刘老头只教了剑法,却没教行炁之法,所以于流云剑而言,傅源只学了“功”,却没有学“法”!
但此刻,眼前却有了一个传法的。
当然,袁师笑不可能去教傅源流云剑的“行炁”之法,但傅源自己会学!
得了“诚”,傅源便能通过眼睛去观察,通过手中的剑去感受……去学习袁师笑的行炁之法!
作为流云剑的传人,袁师笑的“功法”已经成了本能,傅源行了“功”,她就会下意识的去行“法”。
再加上傅源不断用语言去干扰,让袁师笑的心思都用在思考上,根本顾不得去隐藏行炁之法。
……
“……正与奇,福与祸,刚与柔,强与弱,多与少,上与下,先与后,实与虚,荣与辱,智与拙,巧与愚……”
“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
“流云剑是观气象万千,但观的不是气象,而是德,是气象中的规律跟性质!”
长剑一甩!
一道白色的剑气被甩出,袁师笑陡然寒毛直竖,手中铁片下意识的斩出一道黑色的剑气。
黑白相交。
黑色剑气在顷刻间消散,只剩白色剑气划破地面,切开空气,笔直的划来,掠过袁师笑后,毫无阻滞的斩开小院围墙,消失在墙后。
地面上只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堑。
傅源横剑胸前,恍然道:“原来如此!”
“你……”
袁师笑表情扭曲的快哭了,铁片指着傅源,气恼至极的道:“你居然偷学我的流云剑……你怎么能偷学……你……你……”
说到底,袁师笑现在还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说着说着,眼睛里就挂上了泪水。
傅源淡淡的道:“你的流云剑,斩出的剑气是变化之气,是气象变化。而我的流云剑,斩出的是德行,是气象变化的性质!
你的流云剑是气,我的流云剑是意,你我之间有本质的区别,谈不上谁偷学谁,再说道理我也给你说透了。”
嘴里说着,傅源心中却不由得赞叹,流云剑的剑气,是气象变化之气。
正因为是气象变化,所以流云剑能斩断风雨雷电,雨雪霜露……好像傅蓉的一手剑气,就能斩断风。
袁师笑的气,也能驱散变化万千的如意劲。
流云剑,颇有一种一剑破万法,一剑生万法的意境……不知道这是流云剑本身的威能,还是傅源自己领悟的。
袁师笑一抹眼眶,恨恨的道:“傅源,偷我传承,你在找死!”
傅源神色不变,抹着手中的剑刃,道:“当我学会行炁,你便不是我的对手了,何况……”
傅源突然拔剑向天,怒目而向,浩然正气勃发,充斥天地,喝道:“天地为我心,我心号令天地……风来!”
狂风乍起,呼啸在小院内,小院内的杂物随风而起,肆意飘散。
“雨来!”
伴随着狂风,头顶的天空快速汇聚了一片乌云,紧跟着哗啦啦的,雨点倾盆而下,范围不大,只有小院内下起了雨,以小院围墙为界,成了泾渭分明的两片天地。
“雷来!”
“咔嚓——”一声堂皇震雷,似乎在心头炸响,震得袁师笑大脑一片昏沉,一切的阴私鬼祟念头,都被这声惊雷驱散。
“电来!”
傅源手中剑落,一道闪电劈下,正中小院中心,炸的碎石飞溅,泥土四散,硬生生在小院中炸出一道深坑。
傅源脸色有些发白,喘了口气,收剑,敛炁。
雨停风息,头顶的乌云也在顷刻间散去,雾蒙蒙的月光重新洒落。
袁师笑浑身湿透,头发乱糟糟的搭在额头,目瞪口呆,表情茫然,似乎难以相信刚才的一切。
“我所悟,已然超越流云剑!”
傅源将剑抛出,流云剑在空中打着旋,最后插在袁师笑面前:“区区一柄剑,你若想要,给你便是。”
袁师笑看着面前的流云剑,直愣愣的伸出手,抓住剑柄,这把她谋求了多年的流云剑终于落到她手里了,但此刻袁师笑却感觉这把剑无比的沉重,重的她连拔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流云剑门人,会将全部心神倾注在一柄剑上,将其当做本命剑,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袁师笑却心高气傲的选择了一根破铁片,因为她在学会流云剑后,就已经把本命剑的目标,定在了流云剑这柄剑上!
从她入门的那一刻,就已经认定了,流云剑才是她的本命剑!
但当流云剑真的入手,袁师笑却无力将它拔出来。
傅源淡淡的道:“儒家一以贯之,道家抱元守一,将心神锁定在一柄剑上,从而窥见万千变化,这才是流云剑的本质。
你只看到了剑,却没看到万千变化,心中没有这万千变化,拿着剑也没用!”
袁师笑触电一般收回手,一抹眼眶,不知道是抹掉雨水还是泪水,恨恨的道:“傅源,我不会输给你的!
把人拴在一个物件上,这种老黄历只有老古董才会去遵守!”
说着,转身就要走。
“等等!”
傅源喊住她,叹了口气,道:“看在刘爷爷的面子上,教你几句话,已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是“恕”,做人的底线。
己欲达而达人,己欲立而立人,这是“仁”,做人的上限。
希望你好自为之!”
袁师笑头也不回的越墙而出。
……
一切落定,傅源收起流云剑,站在原地思考了许久,最后转身回家。
到家后大睡了一天一夜,醒来后也不急着起床,而是躺在床上思考着。
自己该何去何从?
学是肯定不上的,前世已经经历过高中,大学,工作,这些再来一遍毫无意义。
既然要“为天地立心”,那就去见见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