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肘,虽然是坚硬的骨头,可也扛不住庭杖的冲击。
咔嚓!
那声响好像深山老庙折断的房梁,又仿佛铁器刮瓷盘的酸响。
胳膊的形状便由A变成了V!
宋震的身子瞬间扑倒在地,最初的痛感是钝的,直到瞥见小臂以不可能的角度翻折,剧烈的灼烧感才顺着骨髓爬上来。那疼法像把烧红的铁钎插进骨与骨之间的缝隙,边拧转边往里捅,每呼吸一次就有碎骨渣在血肉里刮擦。
然后便是凄厉到极致的惨叫,高大的身子仿佛蠕虫一般,剧烈的蠕动着。纵使两个护院力气很大,一时间居然都快压不住宋震的肩膀。
疼。
疼啊。
好疼啊!
宋震的面色已是煞白,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牙关紧咬,牙缝中已然是丝丝血迹。
从小到大,何时受到过这般痛苦?
那滋味甚至让宋震宁愿宋言这一庭杖直接砸在他的脑袋上,便是脑壳龟裂,脑浆崩裂,也好过现在这般。
“儿啊……”
另一边,杨妙清也是一声哀嚎,胡乱挥舞着双手试图将拦在面前的护院给推开,可那些护院皆是特意挑选的,忠诚于宋鸿涛的人,家主未曾下达命令之前,便是那尖利的指甲在脸上抓出条条血痕,亦是纹丝不动。
宛若铜墙铁壁,拦住了杨妙清的路。
手肘的骨头,当是被砸碎了。
断裂处支棱出的骨茬刺破衣袖,白森森的尖角沾着粉红色的黏状物,如同新掰开的莲藕断口处的黏丝。
“宋言,我必杀你。”
“我必杀你。”
杨妙清状若疯癫的哀嚎着。
宋言置若罔闻,他知道这一次算是将杨妙清得罪死了,然那又怎样?
有些事情总要清算的。
他低着头,看着沾染了血迹的庭杖,面色有些苦恼,又看了看地上正死死瞪着自己的宋震,无奈吐了口气:
“五哥,对不住啊,打歪了!”
就像他说的那样,他非常真诚的道歉了。
想必亲爱的五哥一定能理解他的难处,看看,宋震都很用力的张大嘴巴,可惜听不清他说的是啥。
应该是没关系,我不在意你不用自责之类的吧。
毕竟他们是兄弟,这点小事儿不会计较的。
压着宋震的两个护院,还有书房内的其他人则是满脑门子的黑线,宋震更是忍不住想要破口大骂,打歪了?
有你这么歪的吗?
宋言却不甚在意,挥了挥手里的庭杖:“欸,父亲要打断你一条腿呢,放心吧五哥,我保证这一次绝对不会打歪了。”
宋震呆住了,仿佛连疼痛都在这一刻消失了。
等等,还来?
呼!
咔嚓。
来不及阻止,那手臂粗细的庭杖已经从半空中坠落。
伴随着骨头碎裂的声音,宋震的小腿也变成了V字形。
啊~~~~
许是宋震太过可怜,便是苍天都心有不忍,不知何时窗外的天色已然阴沉,哗的一声便下起雨来,转眼间便如同一面巨大的帷幕,盖住整个宁平。
可纵使暴雨坠落的声音,也遮掩不住宋震的惨叫。
不知多少人都听到了那凄厉的声音,一个个身子瑟瑟发抖。
这是五少爷的声音。
这次倒霉的是五少爷。
煞星,当真是煞星啊。
书房内,两个护院终于松开宋震,现在的宋震也已没力去挣扎了,他就像是一条可怜的快要死掉的野狗,趴在地上,身子时不时的抽搐一下,哆嗦一下。
手肘碎掉了。
这种伤势,在这个年代便是治好了也是废掉了。
腿骨也断了。
这还是能接回去的,大概。
宋鸿涛翘起的嘴角已经完全压不住了。
杂种,野种,活该,杨妙清啊杨妙清,这就是你背叛老子的报应。
若是让杨震看到他儿子这般模样,不知会是怎样的心情?
难以名状的畅快感让宋鸿涛整个身子都哆嗦起来,舒服的他都快要忍不住呻吟出声。
可惜了,亲儿子还是太过心软,打歪的那一棍子,要是歪在脑袋上该多好啊。
要是脑浆迸裂,他还能践踏着那脑浆起舞。
宋云的嘴角同样控制不住,他不相信在宋震变成废人之后,母亲还会一个劲儿的扶持他成为世子。
虽然他刚刚似乎什么忙都没帮上,但他相信,单单只是帮母亲说话这一点,应该就足以在母亲心中留下一个好印象。
杨思瑶眉头紧锁,虽说宋震算是她的未婚夫,但她却并不是很关心,视线只是盯着宋云,若有所思。
而一切的始作俑者宋言,则是最平静的一个。
曾几何时被宋震欺凌的画面一幕幕在脑海中席卷,望着宋震凄惨的模样,应是很疼的吧,一定是的,快意自是有的,只是宋言已经习惯控制感情,无论是怎样的心情,脸上都不会表现出来。
他默默蹲了下来,抓住宋震被汗水湿透的发丝,在那布满血丝充斥着仇恨的眼神中,咧开嘴巴笑了。
他的声音很小,小到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
“五哥……”
“还记得吗,小时候,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啊。”
宋震的惨叫为之一滞,瞳孔剧烈收缩,仇恨逐渐变成恐惧。
也不再有人挡着杨妙清,堂堂杨家的嫡女现在却是失了所有的尊贵和优雅,她狼狈不堪,连滚带爬的扑到宋震身边一把将宋言推开,看着痛苦的儿子,想要做些什么,却不知该从什么地方下手,唯有泪如雨下。
那怨毒又仇恨的目光,宋言表示无所谓。
疼吧。
恨吧。
一切都只是刚刚开始。
书房中的人,终究是散去了。
宋言带着小姨子,顾半夏,张龙,赵虎,离开了宋府。
这一刻,不知多少人都松了一口气,这煞星终于离开了。
杨妙清,杨思瑶也让人带着宋震下去了,她们叫了府医,只是看着那碎裂的骨茬,两个府医也颇为难,腿上的伤势还好,断骨续接之后便是比不得正常人,勉强行走还是能做到。
可右臂,却是已经完全废了。
闪电撕裂夜幕,雨愈发的大了。
杨妙清面色沉凝,许是之前掉了太多眼泪,这个世家嫡女现在却是稍稍平静下来了一点。
“姑母,现在需要在意的,已不是宋言。”杨思瑶的声音缓缓在旁边传来。
杨妙清身子微微一颤,不曾言语。
“不要再对宋言出手,我们现在没有精力去处理这个麻烦。”
“也不能对宋鸿涛下手,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让宋震坐上世子之位,一旦宋鸿涛死掉,世子之位是无论如何都轮不到宋震的。”
宋震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便是治好亦是残疾。
就像皇帝不可能让一个瘸子继承皇位一样,国公府也不可能让一个残疾袭爵。
杨妙清喉咙里是呼啦呼啦的声音,很明显她正在拼命控制着心中的怨毒和仇恨:“那要怎么做?”
“很简单……如果,宋鸿涛只剩下宋震一个继承人,那国公之位,自然便是他的。”
杨思瑶语气不急不缓,异常平淡,就仿佛在和熟人闲聊家常,似是一句你吃了吗一样随意。可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人毛骨悚然。
只剩下宋震一个继承人,那是要宋家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老六,老七,老八,全都要死啊。
明明杨思瑶要杀掉她所有的儿子,可杨妙清的表情却显得异常冷漠,唯有两只眼睛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癫狂:
“都是杂种,死了,也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