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阴云笼罩着巴黎王宫,今天白天时候的雨水终于停歇,但也让那股子血腥味显得更为浓重。
远处暴民的火把在内城外汇成蜿蜒的赤蛇,刚刚的爆炸让他们显得有些骚乱。
就在罗贝尔他们欣喜着破灭了暴民们的计谋时,城墙下的阴影里,十几个王室卫队成员已经避开了众人的视线,悄悄地汇作一团。
“该死的阿马尼亚克派,该死的法兰西!”夏尔·普吕多姆的后背紧贴着潮湿的墙壁,双手止不住的颤抖。
在他的身边,还站着七八个同样脸色苍白的家伙,正焦虑的在原地来回乱转。
在场的人大多都分属不同的卫兵小队,往日里也没有什么多余的交际,只有偶尔去下城区寻欢作乐的时候才会结伴而行,属于是典型的酒肉朋友。
大概半年之前,他们在下城区的某个酒馆喝的正酣,准备再找几个姑娘快活一下的时候。
几个穿着黑袍,打扮的鬼鬼祟祟的家伙找到了他们。
原本按照正常情况,他们是不会搭理这些藏头藏尾的家伙的。
但当这些人拿出了一份印有狮鹫纹章火漆印的信件,以及一大包钱币之后,事情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王室卫队的薪水在这个时代可以说是很优渥了,而且非常体面,但谁也不会嫌自己的钱包太满。
更何况,这些人还拿出与勃艮第那位大人物联络的信件,自己这些人还有什么理由把别人拒之门外呢?
于是,在利益的驱动下,他们开始频繁的与这些家伙接触。
从他们那里拿到了一笔又一笔的“资助”,而他们要做的,仅仅就是帮这些家伙处理一些生意上的小事,根本算不上什么原则性的问题。
尤其是对于夏尔·普吕多姆而言,自己这个出身平民,只因年轻的时候不知变通,举报揭发了某个贵族贪墨军饷的行为。
事情的结果就是,那个贵族并没有得到什么惩罚,反倒是自己这个举报者因为这个原因,而被排挤了整整十年!
尽管因为资历,他还是熬成了最低级的军官。
但这十年的排挤,足以让一个心怀热忱的年轻人,丧失对于自身的最后一丝忠诚。
他们穷奢极侈的挥霍着轻易得来的金钱,像一个领主那样大吃大喝,这样快乐的生活持续了长达半年时间。
而就在一周之前,事情就完全变得不一样了。
一个叫做卡博什的屠夫兼皮革商人带着人找上了门,一同带来的还有厚厚一本记录了他们受贿证据的账本。
这份证据完全可以让他们被王室卫队开除!
他们恼羞成怒的想要抢夺证据时,却被更多的人按在了地上。
就在他们以为一切都完了的时候,那个叫做卡博什的男人重新拉起了他们,并向他们许诺。
只要他们能够配合他的命令,在他的计划完成后,他们就可以获得夏隆内丘山谷附近的三座庄园,以及一个前往第戎城堡担任军官的推荐信。
甚至如果他们运气好的话,他们还有可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成为一名高贵的骑士。
毕竟众所周知,去年冬天的时候,夏隆内丘山谷以南的大片土地,可是少了很多低级贵族的。
他们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了卡博什的承诺。
临走的时候,卡博什带走了那本账本,还逼迫着他们在一张空白文书上签了字。
相对应的,他留下了一大箱但尼尔,作为“友谊的见证”。
他们原以为这个支持勃艮第派的家伙,只是想要搞些针对阿马尼亚克派的阴谋,让他们透露一些王宫的秘密。
却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敢煽动暴乱。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当他们在那张白纸上签下自己名字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巴黎暴动的消息刚刚传来,王宫还没有封闭的时候,卡博什的小小信使就找到了他们。
信上的内容很简短,只有区区两段话。
第一个就是要求他们在卡博什带着人进攻王宫的时候,扰乱守军的注意,以便他们用炼金术的产品炸开城墙。
第二条就是在第一条未能奏效的情况下,他们需要夺下城门,升起铁闸并放下吊桥。
第二条内容执行起来过于凶险,但那位圣克莱尔堡的男爵完全不顾他们的劝解,执意发射火箭,这才让他们不得不开始执行这个极可能送命的计划。
“普吕多姆,绞盘室的守卫把酒喝了,”一个黑影从拐角小跑着摸了过来,随手把一瓶毒药丢在角落,压得很低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我们不得不这么做,对吗?”
夏尔·普吕多姆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着抽出佩剑,剑身在火把的微光中映出同伴们紧张到苍白的面孔。
同伴的话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在场的所有人此时比谁都清楚,从他们第一次收下贿赂的时候开始,他们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轻轻地推开绞盘室的木门,吱呀开启的声音,吸引了那两个喝下毒药后陷入虚弱的守卫注意。
他们还没来得及转身,身子就被长剑贯穿,温热的鲜血顺着创口喷溅在绞索上,身体也随之软软倒下。
同伴们把尸体拖向两边,随后一同拉住了绞盘旁的把手。
铁闸缓缓升起,夏尔捡起一旁的铁锤,重重的砸向吊桥锁链。
他们的行动已然惊动了值守的卫兵,和正在附近巡视的老骑士。
当老骑士带着卫兵冲上阶梯的时候,发现道路已经被杂物所堵,杂物的后面,三个叛徒正拿着从军械库偷来的十字弩对准了他们。
叛徒们嘶吼着扣动扳机,老骑士的胸甲在如此近的距离下,面对着弩箭的攒射如同纸糊的一样,瞬间就被贯穿。
一支弩箭甚至穿透他格挡的佩剑,将半截剑身钉入了他的胸膛。
垂死的指挥官踉跄跪倒,身后的卫兵们还在不知所措的时候,就被匆匆赶来的夏尔他们挨个射死在通道里。
闸门彻底升起,暴民们的欢呼刺破了黑夜的宁静。
王宫,城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