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信的王小毛决定不再相信算命先生嘴里任何一句话。
王小毛的邻居刘瞎子是一个算命先生,而且据说给人批命很灵验,因此在十里八乡田间地头都小有名气。
在王小毛小时候,刘瞎子就给他批过八字。当着王小毛家里人说的,这孩子命格中月柱带七杀,没有发财的命,硬要强求财运会有风险。
刘瞎子的口头禅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王小毛从小到大一直很信服刘瞎子,所以成年后老老实实在村里守着自家的一亩三分田,没有跟其他人一样出去闯荡。
直到前段时间,从外面闯荡回来的王金发,带着他在县道上干了两票劫道的生意,王小毛心里开始掀起了对命运的抗争。
今天晚上是王小毛这段时间第三次与王金发出来做生意。
之前他胆小,都是躲得远远地给他们望风,因此分到的钱很少,还赶不上提刀上车的王金发他们的零头。
晚上十二点多,又一次躲在路障后面望风的王小毛,想起了这俩月来王金发他们拿着大把大把的票子,一点屁事都没有,还天天在县城里花天酒地的生活。
眼红万分的王小毛心里对自己说:“去TM的恶有恶报。去TM的月柱带七杀,下次我一定要上车,即使当个提前坐车的内应也好过在这里喝西北风。”
他看着王金发他们三个人提着刀,冲上了那辆停下来的大巴车,接着听见喊声传来。
他有点蠢蠢欲动,也想过去上车看看,说不定完事后能多分几百块钱。
只是他刚准备行动,猛地发现从车顶上跳下来一个怪东西,像是一个背了个盾牌,长了一大坨尾巴的人。
妖怪?长尾巴的忍者神龟?
王小毛满脑子问号。
稳妥起见,他决定先观察一下再考虑要不要过去。
远处的忍者神龟卸下了身后的龟壳,扯掉了屁股后面那一大坨尾巴,然后冲进了车子里。
王小毛隐约听到远远地车里面先是传来吼叫的声音,然后几声碰碰啪啪的响声后就没了动静。
半晌,大巴车开始往外飞人。
是真的飞人没错,从窗户里飞出两个,又从车门里陆续飞出来两个,还打着旋。
一个,二个...三个,四个,王小毛准备数五的时候,车里又走下来一个人。
是那个忍者神龟,王小毛认得,上车前就穿着军大衣,脸上有个大眼罩子。
紧接着,忍者神龟身后又呼啦啦跟下来一大堆乘客。
“这是,失手了?”王小毛心里发寒。
他弯下腰,偷偷往山里退去。
楚千看了看远处,杉树后面的人影不见了。
他并没有打算去追,这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对方带着什么武器没有,万一有枪呢,吃过枪械的亏,他觉得还是稳妥一点好。
那人影应该是钻进了林子,他不用舞空术的话大概是追不上了。
刚才在车里当着众多乘客的面,一拳一个抢劫犯,在别人看来是武功高强身手好。
这要是当着这么多人来个一飞冲天,他没法解释清楚。
此时四个劫匪都被皮带反绑双手,蹲在地上面如死灰,乘客们围着楚千感激涕零。
对于他们七嘴八舌的询问和好奇,楚千一概装傻,嗯嗯啊啊的,反正他的防风镜一直没摘下来过,大晚上的别人也瞧不见他的样子。
以后万一碰上了哪个,人家也认不出自己来。
该说不说,匡扶正义,救人于危难,还是很爽的,少年暗暗得意。
如此过了一个多小时,远处有呜呜的警笛声传了过来。
楚千背起背包,挂起猪肉,也准备钻林子里跑掉。
常河大桥桥洞里的事情过去没多久,他现在可不敢与警察叔叔打交道,虽然推测是江湖仇杀,看似跟自己没关系,但就怕是警方放出来迷惑自己的烟雾弹,说不定暗地里就下了通缉令,等着自己送上门。
大巴车司机见楚千要走,他也不敢拦,人家一拳一个的威风他刚刚瞧的真真的,拿刀都挡不住的好身手。
他只能大喊一句:“英雄,你总得让我们知道,是哪个救了我们吧。”
楚千停下脚步,想了想,他转过头朗声说道:“就叫我大衣侠吧。”
月黑风高,少年低头就往林子里钻。
刚才听到有人叫他英雄,他脑子一热,中二气息迸发,就给自己安了个大衣侠的诨号。
此刻越想这名字就越觉得尴尬,浑身不自在,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我真傻,真的。”
林子里,王小毛连滚带爬,脸上被迎面而来的荆棘草叶划出一道道红印,他却浑然不顾,嘴里喃喃自语。
“我单知道干这个迟早会被警察抓,我不知道不是警察的也会抓。”
“我应该听刘瞎子的话的,真的。”
也不知道翻过几个山头,王小毛冲出林子。视野稍稍开阔,前方是夹在山坳之中几片细长的稻田,再往前沿着山脚零零散散坐落着几栋房子。
因为天黑看不清路,王小毛还摔了好几跤,鞋子也不晓得陷在哪片污泥里面,只能光着脚,半个身体都在往下滴水。
跌跌撞撞跨过田埂,踩过菜地,好歹回到家门口。这是王小毛祖辈传下来的两间瓦房,黄泥稻草糊的墙壁,竹片木条围的小院子,与周边邻居的二层小楼形成鲜明的对比,从里到外都透露着一股子寒酸意味。
院门紧闭,昏黄的灯光从窗户漫出,盖在院子的泥地里。
王小毛偷摸翻过栅栏,踩到地上的柴堆,被木头树枝连扎了几下脚板。也不敢大声呼喊,他呲牙咧嘴凑到窗户跟前悄声嘀咕。
“桂芬...困觉了没桂芬?帮我开门啊。”
也没嘀咕两句,老旧的木门吱呀一声朝里打开。
“小毛哥?”门后站着个衣着朴素的年轻女人,扎着辫子,手扶着门边,看清门外的男人后,一边探出手习惯性的想来搀扶,一边怯生生说道:“小毛哥?你不是跟王金发他们喝酒耍牌去了?怎么回来这么早?”
王小毛转头向四周瞄了几眼,一把打掉年轻女人的手,低头往屋里钻。
女人视线跟随着男人到了屋里角落的水缸边,又落到他的光脚板上,于是眼里浮上一丝委屈。
“是不是又输光了?”
“你就不能盼我点好,你男人出去是挣钱去的!”王小毛瞪眼,又从缸里舀水一饮而尽,长舒一口气。
“你每次都说去挣钱,每次都输光回来。”李桂芬低声道,顿了顿,随即嗓子眼里带上了哭腔:“你大伯家孙子过几天办满月宴,喊我们去吃酒,我现在一百都拿不出来,我都不好意思去。”
王小毛抹抹嘴,瓢一丢,怒斥道:“啰嗦,老子今天差点就回不来,赶紧去收拾换洗衣服,等会我们就走!”
李桂芬憋回眼泪,有点疑惑:“去哪?现在嘛?”
然后才看见自己男人半边湿透的身体,急忙拿来干衣服,同时嘴里担心道:“是不是跟人打架了,伤哪了没有?”
王小毛看看里外忙活着的妻子,声音软了下来:“没跟人打架,你别问了,听我的,去收拾东西。”又看见妻子辫子上的廉价皮筋,补充道:“我们去县里打工挣钱,让你过上好日子!”
“哦。”李桂芬将信将疑,但还是听话的去收拾行李。
换好衣服鞋子的王小毛一边跟着妻子往卧室里走,一边嚷嚷。
“老婆,我今天看见忍者神龟了。”
“哦?”
“真的,你信我,忍者神龟很叼,能一挑四...”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