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边露出鱼肚白,灰黑色的云渐渐被抹上了一层淡红的霞光,慢慢的,太阳挣脱了远方的山头,又从云层上冒了出来,于是金黄的光染透了常市的钢铁森林。
常市楼层最高的龙湖大厦天台,护栏与电梯机房相交处,楚千背靠墙壁,抱着背包坐在地上,浑身发抖。
自己应该是病了,他觉得,大抵是中了枪又加上受了太多刺激引起的。
季节已经快要进入深秋,人的体感由凉爽变为微寒,楚千哆哆嗦嗦的想着,“得下去吃点东西,再买点厚衣服。”
他有钱。
凌晨收拾东西跑路的时候,杀手的电话他没敢动,以前看的电视节目里有演过,手机很容易被人定位跟踪,相机手表之类的都收了起来,打算找机会卖了换点钱
还有两个杀手钱包里的现金也被他揣进了兜里,有好几百块的样子,加上前几天在常山当轿夫也挣了点,他现在对自己很慷慨。
不用再穿捡来的衣服,他也很满足。
日头挪到半空,阳光覆盖了天台,并洒满在少年脸上时,他感觉身上舒服了些。
迎着日光,眯着眼,他思考着,警察应该没那么快就锁定到自己身上来吧。
昨天出了静雅斋后,楚千下午又忍不住返回了常河大桥附近,也没敢靠近,只在围观人群里看了几眼。
当时有很多警察,他住了半年的桥洞被警戒线围了起来,远远的能看到几个白大褂在里面忙碌。
即使是正当防卫,被迫反杀,楚千心里还是止不住的心虚。
尤其是那几个白大褂,总是会让少年会联想到被研究,切片,做实验之类的。
再强大的个体,也无法抵抗一个国家机器,他很明白这个道理。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接收的信息太杂,楚千需要时间理清思路,好好地计划一下今后的路该怎么走。
十五六岁的少年被逼的终于开始学会思考自己的人生了。
他并没对张顺的话深信不疑,但张顺能轻松点破发生自己身上的异常之处,说明他给出的那些信息可信度很高,想来杜家的威胁真的迫在眉睫了。
想到杜家,又想起张顺所说的仙剑,楚千有些苦恼的抓了抓脸。
他想起刚找的轿夫工作,那工作其实挺好的,能挣钱,可惜了。
常市可能真的不能再待下去了。
可身体的伤需要时间恢复,同时也需要时间观察一下警方的反应,毕竟命案无小事,如果查到自己身上,又是一个大麻烦。
此时大厦里的人陆陆续续开始上班,楚千便跟做贼似的偷偷从消防通道里下了楼,直到夜深人静又悄摸摸抱着一大堆东西飞上了天台。
他给自己换了个大的背包,买了件军大衣,一大袋子馒头,甚至还有一顶帐篷,没法子,天台上的风太大了,他此时虚弱的身体有点扛不住。
如此过了两天,楚千身体逐渐好转。第三天上午,他在一个小超市买榨菜的时候,总算从超市电视机里看到了关于西装男舅甥俩的新闻,以及警方的公告,公告里警方暂时把这起命案归结于江湖仇杀。
见到并没有出现关于自己的通缉令,少年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又是一个凌晨,楚千醒来发觉胸口的枪伤不再隐隐作痛,于是便知道自己该出发了。
他翻上护栏,坐在栏杆上方就着榨菜啃了几个冷硬的馒头,
看了看下方蛛网似地的街道,以及火柴盒子般大小的汽车,他站起身,把收拾好的背包和帐篷背到身后,接着给自己戴上一个廉价的防风镜,深呼吸一口气,整个身体就这么直挺挺从护栏上掉了下去。
两秒后,少年背着硕大背包的身影又从天台外边冲天而起,在空中盘旋了一圈,随意选了个方向,没多久就消失在了天边。
秋天是雪峰山脉最迷人的季节,各个山头树叶金黄金黄的,果实开始成熟,各种农作物也到了收获的时候。
早上六点多,张麻子赶着七八头山羊在山道上行走,他合计着早点把羊赶到帽儿山下的草坡,那里的草很肥,这个季节最适合山羊长膘,长肥了年底能卖个好价钱。
前方山坡上出现一大片的玉米地,硕果累累,张麻子停步,心里很是欢喜,欢喜于即将到来的大丰收。
然后他发现自家玉米地里面沙沙作响,晃动的厉害。
不好,这是山猪又来偷吃了。
一到秋天,山上的野猪为了囤膘过冬,经常会跑出林子来庄稼地里啃食,这东西又不像人一样会爱惜作物,往往东啃一口,西咬一颗的,这么来上两回,种地人得少收两百斤粮食。
张麻子也不管那几头低头吃草山羊,他挥舞着竹竿大声吆喝几句,又低头在路边寻摸石头,试图把祸害自家玉米的强盗赶走。
随着他的呵斥,玉米地里动静更大了,三四头黑黝黝的动物从地里奔了出来,四散而逃。
果然是野猪,好家伙,这是拖家带口来偷吃啊。
体型最大的那头慌不择路,冲着前面羊群而去,山羊感觉到了危险,纷纷跳下路面躲避。
张麻子急了,还没到羊最肥的时候,死伤了一头就得亏大发,他想都没想就把手里的石头往野猪方向使劲一丢,刚刚好好砸在野猪脖子上面。
石头有点大,如果没砸中估计就没事了,可惜不偏不倚堪堪砸中了野猪脖子。
那野猪被砸中脖子,一声惨嚎,眼睛通红,獠牙森森,调头喘着粗气直奔张麻子而来。
张麻子扔掉竹竿转身就跑,他是来放羊的,没带猎枪。
怎么办,狂奔的张麻子既恐惧又后悔,实在是没想到今天的准头这么好。
两条腿的人哪跑的过四个蹄子的野猪,他只感觉屁股后面呼哧呼哧的声响越来越大,这要是被那獠牙顶上了,不死也得重伤。
嘭!
“嗷。。”一声惨烈且悠长的叫声响彻整个山林,这种声音张麻子只在过年杀年猪时听见过。
怎么了?他一边跑一边转头。
咦,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