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一点,天公不作美,下起了小雨,整个常山笼罩在雾蒙蒙的雨幕中,半山腰飘起了薄云,彷如人间仙境。
沿山势修建的白色石阶上,一行四顶竹轿慢悠悠的前进着,竹轿上都插着特制遮雨棚,乘客半躺在竹椅上,观赏着常山雨景,好不惬意。
只是扛轿子的人就没那么惬意了,雨滴劈头盖脸打在身上,没两分钟就浑身湿透,狼狈不堪。
老李咬着牙用手把肩膀上的竹竿往上抬了抬,本来往日走到这里是需要休息十分钟再往上爬的,只现在下起雨,也就不再有休息的意义,只能继续往前,前头三百米有个亭子,到那就好了。
“不晓得楚伢子那身体是怎么长的,十几岁人,浑身上下也没几两肉,力气却大的出奇。”老李只觉得肩膀,腰身,小腿越来越酸痛,没法子只能靠胡思乱想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只要过了前方拐角,就能到采青亭了,老李心里涌起希望,只是石阶越来越陡,后面的楚伢子默不作声,能感觉到他在一下一下的把竹轿往前顶,
还好他力气大,全身发麻的老李心里正欣慰着。
没成想脚下突然一滑,老李只感觉腰身一软,身体好似失去了所有力气往前倒去,肩膀上的竹椅也侧翻过来,女学生整个人瞬间飞出石阶护栏一半,而护栏外边是接近八十度的陡崖。
“出事了,要糟。”老李身体前扑,脑海一片空白。
意外发生的太过突然,石阶上前面后面的人都措手不及,只听到女孩子的尖叫声响起时,才发现她半个身体已经摔出护栏外。
千钧一发之际,后面轿子上的楚宁只觉得眼前一花,护栏边突兀出现一个少年,只看见他身体斜斜倚着护栏,左手抓着侧翻的竹轿,右手伸到护栏外边从章小茹腋下穿过,,一只左脚还笔直往前伸,脚尖堪堪托住中年轿夫即将砸到石阶棱角上的额头。
楚宁瞪圆了双眼,感觉自己心跳好似漏了两拍。
此时少年摆着怪异的姿势,左脚托住中年轿夫的头缓缓下落,右手同时环住章小茹的胸口慢慢往回拉,左手单手悬空抓着竹轿放到一边,避免砸到倒地的人。
“他什么时候跑到前面去的?闪现吗?”这是楚宁的第一反应。
她刚刚提起的心慢慢落了下来。
然后心细的楚宁又注意到了什么,脸上浮现一丝怪异。
“不对啊,我明明看到他的手刚才从章小茹右边胳膊下穿到左边腋下去了,怎么现在他手掌却抓在章小茹左胸上面?”
“这人,该不会在趁机耍流氓吧?”
楚千此刻完全不知道自己救了人反而被人误会了,他一边把吓懵的长头发女生往回抱,一边朝周围人喊:“快过来帮忙!”
石阶上下呆滞的人们此刻才反应过来,冲过来手忙脚乱帮忙拽回了护栏外的女生。
其实少年完全可以单手随随便便就把女生拉进护栏的,他只是在掩耳盗铃,以为喊人帮忙就不会被人发现自己身体的奇怪之处。
单纯的他没有意识到,普通人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快的反应以及速度,更不会有那单手抓竹轿,单手悬空拉人的巨力。
出了这么一通事故,楚宁等人也没心思继续游玩常山,她和俩男同学陪着哭哭啼啼的章小茹往山下走,准备启程回家。
章小茹哭归哭,倒是也没忘了把轿夫钱给付了,而且从小包包里面掏出了整整八百元钱,四顶轿子八个人,每人一百。
几个衣服往下滴水的轿夫一脸严肃拿着钱,走到哭的稀里哗啦的姑娘背后,凑到一起眉开眼笑,这一趟真值,路没走一半,钱拿到手好几倍。
从山上下来,回过神的老李后怕不已,把轿子锁好就不由分说要拉楚千到家吃饭。
少年推脱不过,无可奈何被老李拽着手臂往前拖,他现在其实挺怕跟人一起吃饭的,因为饭量太大,怕吓到人。
这放开肚皮吃吧,一是不好意思,二是怕自己把人家一家人的米饭吃完了还不够。不吃吧,他看着别人家桌子上的菜又嘴馋的很,到时候又偷偷咽口水丢人。
于是在饭桌上才吃四碗就直说饱了饱了,即使自己胃袋还在不停的抗议。
老李便拉着少年一起喝酒,在老实的轿夫看来,少年人身手极好,又几次三番救下自己,妥妥就是当代侠客。
少年侠客也是侠客,侠客那就必须酒量好。
这一场酒,从中午持续到下午,又到皓月当空,正好接上晚饭,吃完又继续喝。
喝到晚上十点多,老李大着舌头让老婆去斩鸡头,烧黄纸,奔四十的他非要跟楚千拜把子,还要认十五岁少年当大哥。
楚千哭笑不得,他从下午起就在不停运气把酒精蒸发到体外,脑子一直清醒,老李一家子人都在饭桌边作陪呢,俩小孩也仅仅比自己小一两岁的样子,真要拜把子,场面会很尴尬。
他只得拦下准备杀鸡的李家嫂子,夺门而出。
……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不再落雨,云层散开,秋日的夜晚格外的凉爽宜人。
楚千沉默地飞越常河水面,飞过常山树尖,又穿过高楼大厦。
少年背扛着漫天星辰,俯视着城市的万家灯火。
吹着夜风,他玩心大起。一会儿学着美利坚超人,双臂平举,握紧双拳,抬头浓眉凝起,眼神坚毅。一会儿他又学着太白金星,钻到云朵上方,孑然而立,一手附后,一手虚摸自己并不存在的胡须,微笑点头。
少年简单而又孤独的快乐,洒在了云朵上,浸透到月光里,最后消失于城市的灯火中。
时间回到中午一点整,楚千与老李刚开始拼酒的时候。
在常市的另外一端,相卢区火车站广场,刘记超市门口外边的马路上,一辆外观破旧的捷达打着双闪停在这里,车里两人在争执着什么。
驾驶位坐着一个手腕上戴着百达翡丽鹦鹉螺的严肃西装男,他此刻正冲着副驾驶上的人喋喋不休。
“张扬,你到底要玩到什么时候,你要知道你已经二十岁了,年纪也不小了,还天天玩游戏,啊,今天要出任务了,你昨晚还在网吧通宵,那传什么奇就那么吸引你吗?。”
副驾驶位的非主流男对着后视镜,在整理自己的爆炸头,他随口辩解道:“小舅,我是公会会长,昨天我们公会攻城,五百多个人同时在线,我这个会长不在场说不过去啊。”
西装男解开衬衫扣子,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所以呢?我前天给你的卡里有十几万,让你买辆新车,你给我买辆二手捷达,剩下的钱呢?”
张扬自觉理亏,声音降低不少:“那什么,攻城前我花了6万买了把屠龙,然后给会里兄弟发奖金用了4万。”
西装男额头青筋直跳,忍无可忍,开始在车里四处寻找趁手的东西,没找到合适的,他索性张开巴掌直往外甥后脑上面拍。
“屠龙,我让你买屠龙!”啪!
“我让你发奖金!”啪!
“我让你当会长!”啪!啪!啪.......
张扬捂着后脑,手忙脚乱地解开安全带嚷嚷道:“别打,小舅别打了,刘记超市到了,不是说目标在这里出现过吗?”
好不容易解开安全带,他仓惶拉开门跑了出去,而西装男兀自在气头上面,并没注意到外甥眼里在发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