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千发现自己又快养不活自己了。
爷爷丧事完成入土后的当晚,他就偷偷飞回了常市。
白天捡破烂,晚上练“气”,时不时还趁着夜半无人,在常河上空飞来飞去。
也许只有自由自在的飞翔,才能缓和少年这段时间的离别愁绪吧。
如此这般过了两天,他力气倒是越来越大,体魄也越来越强,可自己肚子却也是越来越朝着无底洞的方向前进。
每天早上吃十二个馒头才半饱,晚上饿得不行又得来三海碗面条,一天光吃就花费不下二十元,而他一天下来卖的废品拢共也才十来块。
想不到其他的好办法,他只能不断扩大自己的业务范围。
常市的拾荒者们通常都有各自的拾取范围,大多不会超过三到四条街道,也轻易不会越界去别人的势力范围,容易引起纠纷。
但他们永远都想不到,他们有个同行是在整个常市所有街道随机刷新的,跟个幽灵似的。
特别是到了夜晚,这个幽灵前半夜能从常市最南端拾到最北端,后半夜又从最西边捡到最东边。
5A级名胜风景区常山坐落于常市西南郊区,主峰海拔一千五百多米,山势巍峨,山上佛道两教盛行,大大小小的佛寺道观散落于常山主峰,其中规模最大的常山寺以香火灵验闻名于全国。
每年年初一,从全国各地赶来上香拜佛的人络绎不绝,甚至经常有人为了抢一柱头香而大打出手。
常山游客众多,山势难走,而许多游客又往往喜欢四处寻幽探秘,于是就催生出了一个特殊的职业,轿夫。
一把竹躺椅两边各绑上一根竹竿,由两名轿夫前后扛在肩膀上,游客坐在椅子上晃晃悠悠,不用自己走路,还能观赏沿途风景,甚是一件美事。
晚上十一点多,常山半山腰处,轿夫老李和同伴一前一后抬着一顶空竹椅,晃晃悠悠的往山下走。
老李嘴里哼着小调,默默计算着今天的收入,加上刚才最后一趟的钱,堪堪突破百元大关,他心里乐开了花。
而且今天下午他跟同伴吵了一架,然后从今天起,每送一趟挣得钱就一人一半了。
“当初确实是你带我入的行,我也答应多分你三分之一当学费,但我可只答应一个月,现在都让你吸了一个半月的血,也够意思了吧?”
想到这里,老李恨恨地盯了一眼前面的同伴,暗暗嗤笑。
怎么的,还想吸一辈子呢,老子又不是你爹爹,凭么子要养着你。
同伴当然听不到老李的心声,下午刚吵过架,此时他自然也不会与老李搭话,只是沉默不语地抬着轿子往前走。
此时转过了一道急弯,前方地势有一段平坦的地方,山道也由台阶转为平地。
借着道旁昏暗的路灯,老李看到前方或站或蹲有五六个人,都神色不善的看着他。
老李心里咯噔一下,慢慢停住脚步。
同伴适时放下轿子,转头得意地看了一眼他。
“兄弟几个,给我打!”
五六个人一拥而上,老李只得抱头蹲下,任由拳打脚踢。
没打两下,后面的山道上传来一阵叮当哐啷的噪音,很响。
几人抬头看去,转过弯来的却是一个半大少年,杂乱的头发,身着嘉陵摩托广告衫,脚穿一双人字拖,手里提着俩编织袋,声音原来是编织袋里矿泉水瓶饮料罐之类的东西撞击地面所产生的。
少年一边走一边专注地扫视道旁缝隙,生怕遗漏任何一个能卖钱地物品。
许是少年这造型太过于奇特,正在施暴的几人呆呆的看着他一动不动。
一动不动的人也包括了地上的老李。
路边有一个断了把手的铁质保温杯,少年欢喜捡起,哐哐倒掉里边的剩余茶水。
然后不经意间抬起头,就看到了眼前的场面。
他愣了一下。
老李眼里充满希冀地仰头望着他。
少年默默往路边挪了两步,哐当哐当继续往前。
老李目光黯淡下来。
快要越过这帮人地时候,老李地同伴开口了。
“细伢子,你最好是当作没看到,也莫报警,不然连你一起打。”
另外几人里有个壮汉揉了揉眼睛,似乎才反应过来,连忙拉了一下老李同伴。
“你拉我搞么子啰,”同伴仗着人多势众,笑道:“你莫不是害怕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叫花子吧。”
其余几人哄笑起来。
壮汉急了,低声说道:“你少港两句,前段时间火车站刘光头一帮子人都被这细伢子干跑了,我亲眼看到的,能打的很。”
同伴闻言满脸不信,转头仔细看了下楚千,又嚣张地指着少年:“就这样的化生子,我让两只手都能收拾他。”
几句话的功夫,楚千本已经快要越过了这帮人,直到“化生子”方言三字经一出。
哐当哐当的声音安静下来,楚千驻足想了想,转头望向老李同伴说道:“你确定?”
他举起左手,手里握着刚才没来得及丢进袋子的保温杯。
山道上响起了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令人牙酸,紧接着是某种玻璃质内胆爆裂的啪嚓啪嚓声。
众目睽睽之下,铁质保温杯在少年手里由圆柱体缓慢变成哑铃状,细碎的玻璃粉末从破裂的外壳里洋洋洒洒飘到地面。
少年踏前一步,跺脚,淡淡说道:“我让两只手,你们一起上,试试?”
众人看着少年脚下裂成两半的石质地砖,鸦雀无声。
还是壮汉及时接话:“对不住对不住,小英雄你厉害,我们不是对手,我这兄弟有眼无珠,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一帮子人掉头就走。
“站住。”
一帮子人齐齐转身。
“道歉。”
壮汉又拉了一下老李同伴,老李同伴连忙狠抽自己嘴巴,一下,两下,三下。
“走吧。”
“哦。”
看着众人灰溜溜消失,楚千掂一掂手里的哑铃,丢进编织袋。
叮当哐啷的声音又响彻山道。
“那个,英雄小哥,你这么大力气,捡破烂可惜了。”
老李此时才从地上爬起来,抓抓头,局促说道。
“要不,明天跟我一起当轿夫吧?”
“能挣多少钱?”
“上山一趟五十,下山四十五,我们两个人分,生意好的时候,我算算。。一天得有。。。”
“你说夺少!!!?”楚千鬼魅般闪现到老李跟前,两眼放光,高人气质荡然无存。
老李被吓了一跳,喃喃道:“应该是要比捡破烂多很多。”
“那说定了,走,我帮你搬下山。”
楚千把两个编制袋丢到老李的竹轿里,一个人搬起轿子就走。
“等等啰,我们一起抬啊。”老李在后边追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