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从靖边营来的边军们,个个面黄肌瘦,脚步虚浮,要不是身上还带着把刀,江瀚都以为他们是要饭的叫花子。
没办法,江瀚只得先养一养他们,等这帮人身子好些了再整训。
一连七八天,江瀚都让他们跟着其他人一起吃住,按照一日三餐的标准给他们先填一填肚子,补充些营养。
江瀚原本手下有一千两百多人,后面黑子又带了两三百人过来,现在差不多就有一千五百多战兵。
他按照边军的习惯,将人马打散重编,分成五个哨,每哨三百人,设哨长。
一哨之下设六个队长,每队五十人;一队再分成五个伍,十人为一伍,设伍长。
李老歪,邵勇,黑子,董二柱,还有江瀚各领一哨。
他决定先从军纪入手,毕竟邵勇那帮人差点在安塞给自己捅了个大篓子。
虽然事后邵勇和李老歪解释了原因,但江瀚还是得好好治一治这帮无法无天的老卒。
即使是战斗力再强,军纪不严,将来必成大患。
毕竟五代十国的各种例子还殷鉴不远。
操练的地方就选在白家村后面的晒谷场,前几天柱子已经带人将周围都清理出来了。
江瀚特意把从安塞带回来的肉食全都拿了出来,摆在晒谷场中央。
他朝着一旁的董二柱和黑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两人将其中的一头滩羊抬上来。
这可是江瀚特地托客栈老板买来的,花了不老少银子。
伙头军的人当场剔骨取肉,架起一口大锅就在晒谷场内熬煮起来。
没过一会儿,羊汤的香气便飘满了整个晒谷场,看得下面的兵丁们是个个口水直流。
虽然跟随江瀚以来,他们天天都能吃得上饭,但荤腥可真不多见。
江瀚指着这一大锅羊汤,扯开嗓子吼道:
“都看见了没有?”
“这是老子特意从安塞弄来的肉食,就是专门买来犒劳大家,给大家补补身子的!”
众人听完一阵欣喜,喉结上下滚动,眼里满是期待。
可江瀚突然话锋一转,沉声道:
“但是,能不能吃上肉,得看你们听不听话,有没有本事!”
他目光如刀,扫过全场,
“你们当中的某些人,简直是胆大包天,肆意妄为!没有我的军令,就敢私自行动!”
“不管你们是出于什么考量,对于一个军人来说,那都是绝对不行的!”
江瀚一边说一边瞪着邵勇和李老歪,两人像鹌鹑似的,低着头不敢和江瀚对视。
“这次我权且记下了,再有下次,定斩不赦!”
江瀚的话说的很重,虽然这两人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身为军人,那就必须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自从接手这支边军后,粮食短缺一直都是个大问题,但即便如此,江瀚也没有纵兵劫掠百姓。
作为主将,为了粮食银钱,他可以去骗,去抢,去勒索,但他绝对不能放任手下的士兵去劫掠。
一但开了这个口子,那军纪必然会迅速败坏,一旦军纪败坏,那战斗力也必然随之减弱。
到时候得不偿失,粮食没抢多少,反而把麾下的部队给带坏了。
为了整顿军纪,江瀚决定从最基本、最简单的地方抓起——站军姿。
他的目标是把这群人操练到“令行禁止,雨天队列不散”的地步。
江瀚从羊汤捞出一根羊肋排,在众人眼前晃了晃,沉声道:
“想吃肉的,就给老子站好了,不准动!”
“要求腿直、腰挺、头抬高!”
“哪个队能站够两炷香的时间,全队都能吃羊汤泡大饼!”
说罢,他又指着邵勇和李老歪,恶狠狠地补充道:
“你们两个,给我站满一个时辰!”
邵勇和李老歪两人丝毫不敢反驳,别说一个时辰了,就是站一天也没问题。
这两人现在心中只有无限的感激,江大人对他们还是太宽容了。
这要是严格按边军的条例,他俩轻则要穿箭游营(军中刑罚,用箭矢穿过耳朵,在军营中游行示众),重则斩首示众。
江瀚扯着嗓子大吼一声:
“听明白了吗?”
场下传来一阵稀稀拉拉的回应,江瀚眉头一皱,不满地摇摇头:
“怎么,不想吃肉了?”
“一个个无精打采的,是老子没给你们饭吃吗?”
他猛地一跺脚,怒喝道,
“大点声!老子听不到!”
这一次,场内的声音终于高了不少,士卒们个个都扯着嗓子大声回应,此起彼伏。
江瀚眉头紧皱,冷笑一声:
“乱七八糟的,我听谁的?”
“你们身为边军老卒,连口号都喊不齐?连卫所军都比不上,一群废物!”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严厉,
“我告诉你们,我只要听见一个声音,一个响亮又整齐的声音!”
“要是喊不齐,别说羊汤大饼了,就连干粮都没得吃!”
江瀚扯着嗓子吼道:
“听明白了没!?”
这帮老卒平日里最看不上的就是那些软趴趴的卫所兵,如今被江瀚拿来作对比,心里更是不忿,随即怒吼一声:
“明白!”
江瀚满意地点了点头,
“现在都给老子站好了!你们五个哨,轮流来!”
“要是队列中有一个人撑不住了,倒了、乱动了,全队一起受罚!”
“不仅饭吃不上,还得给全营人倒粪水,还要去给老子挖冰窖,执勤站岗!”
晒谷场上,邵勇和李老歪带着两个哨的士卒齐齐站定,个个绷紧了身子,像木桩子似的杵在那里。
江瀚背着手,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每一排,偶尔踹一脚站姿歪歪扭扭的家伙,顺带骂上两句。
董二柱和黑子站在两边,手里攥着哨棍,盯着那些想偷奸耍滑的老油条,随时准备动手。
时间一炷香一炷香地熬过去,寒风呼呼地刮,吹得人脸生疼,可没人敢动弹半分。
羊汤的香气越来越浓,勾得人口水直流,但谁也不敢乱来,生怕连累全队。
邵勇和李老歪站在最前面,咬着牙苦撑,额头上沁出汗珠。
江瀚站在前方,冷冷地看着这两人,一言不发,就得好好治一治这两个无法无天的家伙。
江瀚瞥了眼香炉,看着时间差不多了,点点头:
“第一队,时间到!吃肉去!”
话音刚落,第一队的士卒如释重负,欢呼着冲向大锅,排着队舀羊汤、啃大饼。
其他队的兵丁眼巴巴地看着,喉结滚动,馋得不行,可江瀚眼神一扫,他们又老老实实站好,不敢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