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寒气透过门帘的缝隙钻进来,江瀚裹着被子,迷迷糊糊睁开眼。
营帐外隐约传来一阵嘈杂,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起身一看,李老歪和邵勇两人正站在门口,给他执勤守夜。
江瀚有些奇怪,但也没放在心上,端起盆子就要出去打水洗漱。
刚端起木盆,外头的李老歪连忙一路小跑冲进来,一把抢过江瀚手上的脸盆,一脸谄媚:
“江大人,这点小事何必劳您亲自动手,让咱老李来就行。”
江瀚眉头一挑,惊奇地打量着这家伙,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
“你这厮,平日里不是最讨厌这等琐事?”
“让你注意卫生,你是最抗拒的,今天怎的突然转了性?”
自打江瀚接管这支边军,他就没少跟这帮糙汉强调卫生的重要性,让这帮人喝热水、常洗漱。
可这些家伙压根不买账。
尤其是李老歪,最是顽固,宁愿挨罚也不愿洗个手。
还振振有词说什么,都是些泥腿子,说不定明日就战死沙场了,还注意什么卫生?
今天这副殷勤模样,实在蹊跷。
江瀚正琢磨着呢,旁边邵勇捧着几个热气腾腾的炊饼走了进来:
“江大人,您的早食,我特意跑到城里买的,还热乎着呢,您快趁热吃。”
江瀚接过炊饼,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看着这两个人的一番谄媚的作态,江瀚感觉有些不对劲,心里直发毛。
怎么说呢,举个不恰当的例子,
他突然想起前世养狗的日子,每次自己回家,家里的狗闯了祸,总是一声不吭,摇着尾巴凑过来讨好。
每当看见自家狗子这番作态,他就会十分警惕,这玩意儿是不是闯了什么祸了。
一想到这儿,江瀚顿感不妙,警觉道:
“你们两个是不是闯什么祸了?”
李老歪和邵勇对视一眼,连忙摆手否认,发誓说自己绝对忠诚,天地良心,日月可鉴......
江瀚见状,越发觉得这两人心里有鬼,于是便不再问他们,转而找上了一旁的余承业。
他笑眯眯的朝着余承业招了招手:
“小子,过来,我问你。
“这两人昨天干什么去了?”
余承业一时语塞,求助般的看向身后的邵勇和李老歪。
“看着我!说实话!不然回去再让你拉十天磨!”江瀚见状,故作凶狠的威胁道。
面对江瀚的威胁,余承业实在瞒不住了,结结巴巴地说道:
“江...江叔,老歪叔昨天晚上出去把李家的房子给点了。”
“邵勇叔去城隍庙又把青皮揍了一顿,当场打死了十几个...”
江瀚一听,差点没跳起来:
“什么?!”
他指着李老歪和邵勇,难以置信:
“你把人宅子给点了?你又出去把人打死了?”
李老歪和邵勇挠了挠头,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分:
“江大人,咱弟兄们就是咽不下那口气,就想着趁夜出去活动活动筋骨,自由发挥一下。”
嘶,江瀚倒吸一口凉气。
这帮杀才,真是胆大包天!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问道:
“李家的人有没有过来找麻烦?县衙的人呢?可有卫军?”
李老歪嘿嘿一笑:
“咱们弟兄守了一夜,啥事没有。”
“李家的人忙着灭火,哪有空搭理咱们?”
“再说了,就凭李家那点儿人,还能拦得住咱们弟兄?”
江瀚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帮边军,战斗力没得说,可这气性也太大了,动不动就要放火杀人。
看来回去得想个法子,好好整顿一番了。
与此同时,李家则是一片狼藉,李老爷站在自家宅子的废墟前,灰头土脸,气得直哆嗦。
他指着二儿子李立辉的鼻子,破口大骂:
“废物!全是废物!”
“四五十号人拿不下十几个人!”
“赎金白交了不说,还让人晚上溜进来把宅子给点了!”
他越说越气,抬手就是一巴掌扇过去,“啪”的一声,李立辉捂着脸,敢怒不敢言。
李老爷余怒未消,转头又指着前来帮忙的衙役,怒喝道:
“你们几个也是废物!我李家平日里可曾少过你们好处?”
“这帮贼人如此嚣张,你们衙门都是吃干饭的吗?”
几个衙役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硬着头皮回应道:
“李老爷,不是我们不出力,实在是贼人太彪悍了!”
“那些可不是一般的贼人,全是边军出身,个个披甲戴盔,咱们兄弟是真没办法啊!”
李老爷闻言脸色凝重起来,眯着眼盯着他:
“此话当真?”
那衙役连忙点头:
“千真万确!”
“我亲眼所见,那个姓江的手下,个个都使得是边军的制式武器,错不了!”
李老爷听完眉头紧锁,喃喃道:
“我曾听知府大人提起过,朝廷曾发了一篇公文。”
“其中提到了延绥镇的勤王大军在真定府发生兵变,为首的好像就姓江,叫做江瀚。”
“难不成就是此人?”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于是李老爷招来总管李阳,低声吩咐道:
“你速速赶去延安府,通报知府大人,就说朝廷要找的那个江瀚,可能就在安塞活动。”
他叹了口气,又看着身旁的李立辉,叮嘱道:
“你也别急,先回延安府,听听张大人的意见。”
“在延安府消息传来前,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李立辉一听急了:
“爹,咱们就这么算了?!”
“那姓江的可是烧了咱们的宅子,这口气您咽得下去?”
李老爷瞪了他一眼:
“你懂什么!”
“这个姓江的,手上说不定有多少战兵,还是从长计议为上!”
“先看看知府大人怎么说,回头再收拾他!”
就在李家人匆匆赶回延安府之时,江瀚早已带着满载物资的十几辆大车回到了白家沟。
他还特地派人去买了些肉食回来,有羊肉,马肉,猪肉等等。
虽然不多,但已经是在安塞能找到的为数不多的荤腥了。
刚到村口,就见黑子带着一大群人堵在那里,虽然都拿着武器,但个个都面黄肌瘦,无精打采。
江瀚眉头一皱,快步上前:
“黑子,什么情况,怎么这么多人?”
黑子看见他,脸上乐开了花:
“旗总,你可算回来了,我又给你带了两三百号兄弟回来!”
江瀚眉头一皱:“什么情况?你从哪儿领了这么多人回来?”
黑子一脸得意地解释道:
“我不是领着骑兵出去找富户了吗,我一路从芦关岭到了靖边营,可富户却没见着几个,当即就准备修整回程。”
“结果靖边营的弟兄们看见咱们啃饼子,眼红得不行,呼啦啦就冲出来好几百号人,想要咱们收留,拦都拦不住。”
江瀚听完,连忙将黑子拉到一旁,低声问道:
“你小子,咱们现在还剩多少粮食,你不知道?你敢这样拉人过来?”
“要是吃不起饭了,可是要出大乱子的!”
黑子讪讪地笑了笑,解释道:
“都是边军的弟兄,我看他们饿得皮包骨头,实在不忍心,就都带回来了。”
“要不,我让他们回去?”
江瀚摆摆手,叹了口气:
“算了,回去说不定就投奔哪个匪寇了,留下吧。”
“我再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