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瀚手指轻叩着桌面,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这李家朱家我倒是听出来了,还有一家呢?”
小厮凑近了些,压低嗓子:
“当然是延安知府张辇,张家,这“黄堂”指的就是知府衙门。”
“去衙门办事,不认律法,只识白银。”
“原来如此,多谢指教!”江瀚恍然大悟,点点头向小厮致谢,心中却暗自冷笑。
果然马家老仆所言非虚,这李家张家互为一体,狼狈为奸。
只是今天听小厮一番话,这李家后面不光站着张家,恐怕还有秦王府的身影。
商贾勾结官绅,官绅后面还有藩王,三家沆瀣一气,抱团吸血。
只能说不愧是大明,老传统了。
但江瀚心中还是有些疑惑,这秦王远在西安府,隔着几百里地,怎么跑到延安府来嚯嚯人了?
按理说藩王的势力不应该延伸得这么远,这秦藩也不知道给了多少好处出去。
吃完饭后,江瀚便带着余承业和邵勇出了客栈,直奔市集和药房而去。
这两种火药原料虽被朝廷严格管制,可黑市上的买卖却从没停过。
然而,江瀚在市集里转了好几圈,腿都快跑断了,却还是一无所获。
那些摊贩手里的材料不是数量太少就是质量太差,根本无法满足他的需求。
至于会打制火器和甲胄的匠人,更是连影子都没见着。
“难不成真要去一趟延安府?”江瀚心中暗忖。
就在江瀚一筹莫展之际,药房的掌柜从柜台后面探出头来,悄悄说道:
“客官,您若是想大批量购买这些玩意儿,恐怕只能找李家了。”
“如今延安府周边县城的生意,十有**都攥在李家的手里,光是安塞就有李家的好几个货场,全是这种紧俏货。”
江瀚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其实并不太想和李家打交道。
这李家在安塞县乃至延安府都有关系,行事霸道贪婪。
自己跟他们打交道,保不齐要被狠宰一刀,甚至可能被以势压人,强买强卖。
但偏偏江瀚又是个硬骨头,要是对上了李家,说不定又得起冲突,多生事端。
江瀚现在只想猥琐发育,让朝廷把精力都集中在那几个贼头子身上。
但眼下,除了李家,他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就算现在去最近的保安县也得大概两百多里路。
江瀚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先和李家接触接触,大不了多让一些利出去。
于是他朝着药店掌柜开口问道:
“不知掌柜的能否搭个线,联系上李家?”
“江某手上有一件奇物,想出手。”
掌柜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实不相瞒,李家正是我们东家。”
“不知客官手上是什么奇物?能否先让小人长长眼,然后才好知会东家。”
他顿了顿,又忙补充道,
“正好我们东家还在城里,要真是好东西,我现在马上就去找东家过来。”
江瀚微微一笑:
“这东西你看了也摸不着门道,我只能告诉你,它能三日筑城。”
反正是做买卖,先把牛皮吹出去再说,至于到底能不能筑城,江瀚只能说墩台也是城。
(墩台指的是大明在九边修建的一种小型军事堡垒,三里一墩,五里一台。)
掌柜的惊奇的看了江瀚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警告:
“竟有如此奇物?希望客官不要信口开河,否则东家知道了,你我都不会好过。”
药房掌柜将信将疑,又不敢贸然拒绝,万一是真的,岂不是少了一桩天大的功劳?
江瀚摆了摆手,懒得过多解释:
“尽管去禀报便是。”
他心里有底,这水泥的能耐,他比谁都清楚。
掌柜见江瀚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犹豫了片刻,终于咬咬牙:
“行吧,客官在这稍候片刻,我这就去请东家。”
说罢,他匆匆跑出药房,背影很快消失在街角。
不多时,药房掌柜便领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人风风火火地赶了回来。
那管家一身锦缎长袍,腰间坠着玉佩,脸上带着几分倨傲:
“久等了,在下李阳,李家总管。”
“这位客官刚刚说有奇物,想要出手?”
江瀚也不废话,挥挥手让身后的邵勇将马车上的水泥抬下来。
“李总管,就是此物。”
江瀚指着箱子里的水泥,介绍道,
“别看它其貌不扬,但论起修围墙建堡垒,比起烧砖垒土可快多了。”
管家闻言,皱着眉凑近一看,只见箱子里装着一堆灰扑扑的粉末,瞧着毫不起眼。
他捻起一撮在指尖搓了搓,又拿到鼻下闻了闻,随即冷哼一声:
“客官莫不是消遣在下?”
“一堆不知哪来的碎渣烂土,也敢大言不惭,妄称三日筑城?”
说完,一甩衣袖,转身就要走。
江瀚早就料到他会有这种反应,伸手拦住管家:
“李总管莫急,这东西还得加工一番,请随我一同到后院来。”
到了后院,江瀚熟练地将水泥粉末倒在地上,又取来一桶清水,慢条斯理地搅拌起来。
灰粉与水一混,很快变成了一滩半稠的稀泥。
站在一旁的李总管看得眉头紧皱,指着那堆水泥,冷哼一声:
“这玩意,跟路边小孩玩的泥巴有什么区别?”
“简直是浪费我时间!”
江瀚闻言,伸手打断他,解释道:
“哎,李总管莫急,这东西还需要三天时间来自然风干。”
“风干之后,刀枪不入,连火器都能挡上一挡。”
总管一听,连连摇头,眼里满是不屑:
“荒谬!”
他心里暗骂,这家伙莫不是个江湖骗子,拿他当傻子耍?
江瀚也烦了,懒得再跟这些没见识的下人浪费口舌,沉声道:
“多说无益,咱俩打个赌吧。”
“三天之后,如果这东西不能如我所说,我自赔你五百两银子。”
“要是成了,你就赶紧把你主子叫出来,如何?”
李总管一听“五百两”,眼底闪过一抹贪婪,心思顿时活络起来。
反正自己里外不吃亏,再等他三日又何妨?
“行吧,就卖你个乖。”他随意点点头,应下了这事。
江瀚也点点头,报上了自己的住址:
“那就三日后,我就住县衙对面的客栈。”
李总管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