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华梅西餐厅回来后,陈振东手头的大事,基本上算是解决一半了。
又是几日。
早上的哈市国际饭店。
餐厅中。
手风琴的声音悠然响起。
黄仁餐盘中两片煎蛋、四块午餐肉还有一小碟培根。
不一样的是,陈振东碗里是陈醋和饺子。
饺子是猪肉馅的,算不得突出,但是因为国际饭店后厨的手艺好,就算是普普通通的猪肉,也被腌制出不一样的风味来。
黄仁起先还对于猪肉大葱心怀疑虑,但是看到陈振东一口饺子一口醋,愣是被这种食欲感染,自己也要了一份饺子。
等到猪肉大葱馅的饺子上,他咬了一口,只见纤薄的饺子皮被咬破,溢出油亮的汁水,在唇腔中迸溅出来。
霎时间,味蕾就被一股荤香填充,带来难以言喻的享受。
黄仁这会儿才算是明白,为什么在哈市国际饭店里,陈振东愣是不选择这些培根、咖啡,而是选择了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
陈振东在吃饭的过程中,手边还摆着一份《侨民日报》。
这份日报,流传在东三省华侨的手中。
报纸A版上的头条,就是有关长春一汽邀请海外华侨,参观工厂、生产线。
黄仁见状,有些疑惑:
“一汽怎么突然邀请华侨参观工厂了?这可是东三省的支柱军工厂,总不至于还要想着公私合营吧?”
陈振东一目十行,扫完了上面的内容,就顺手把报纸卷巴卷巴,进而开口:
“我倒是听到一个消息,机械工业技术要改造,尤其是一汽、二汽,更是要重点改造。我琢磨着……这里的汽车工业,要转向军民结合。只不过……难!”
黄仁作为港商,虽然比不过姚老板,又在身份上不如陈振东,但他打拼多年,来回奔走于南北方,对于现在的形式,倒是有几分见地。
如今听到陈振东说起这个,顿时思忖片刻:
“军民结合,南下市场广阔,东三省的国营厂子也力求开拓崭新的市场,不过这件事情……难!”
“难?”
赵阳原本在旁边,一直都没吭声,但是听到这里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愕然。
那可是一汽大厂啊!
在东三省,谁家要是能进这样的大厂,那对于普通人来说,无异于捧上了金饭碗。
尤其是在政策推动下,一汽眼看着更是能够蓬勃发展,焕发出第二春。
可为什么在陈振东和黄仁的眼中,此时的一汽却仿佛遇到了困境?
就在他们说话的过程中,国际饭店餐厅里面,其余坐在旁边的人,也忍不住有意无意地看向陈振东身边。
前两天那个华梅西餐厅的聚会,可算是让陈振东出名了。
以至于现在就算是坐在国际饭店里,也有不少人认出陈振东,暗暗关注他的一言一行。
如今听到陈振东似乎对于一汽有所见解,大家都忍不住想要听听,陈振东这位归国华侨,有什么高见。
这不,眼下陈振东的话语侃侃而谈:
“这会子一汽面临的是转型阵痛和技术引进的问题。那边邀请华侨参观,就是想要引进技术、投资,改善产品单一化的困境。”
“只是同时,一汽却又不得不面临着人才流失。这个时间点,有很多大学出来的人才,都跑到南方去。想到引进技术,必然少不了技术人才。”
“缺人、缺钱、缺技术……这些矛盾,都亟待解决。”
周围听到陈振东这会儿,仔细一想,发现还真是这回事。
尤其是华侨参观一汽的内部消息,若不是有陈振东在,他们之中的部分人,甚至还无从得知。
华侨先天上,就具备身份优势。
所以在消息渠道方面,华侨有侨民日报,港商却只能蛛网一般的关系,从中抽丝剥茧,得到一些边角料。
黄仁听完后,心中不禁揣测陈振东是否有意向在一汽这档子事儿里面掺和一脚。
结果还没踅摸出个四五六来,就看到陈振东拿出了一封介绍信。
这介绍信是侨务办的孙瑞明帮忙写出来的。
至于其中的内容……
赫然就是拜访鼎鼎有名的哈工大。
黄仁见状,登时就来了兴致:
“您这是准备去哈工大,搜罗人才了?”
陈振东给了他个眼神:
“要不然,那些俄文、英文,我那边的技术员,还真不一定能够翻译清楚。”
像是老邵作为技术员,经历过以前援建的时期,也算是懂一些俄文。
但问题就是,生产线中的很多手册、说明书,都包括专有名词。
就算退一万步,老邵能够流畅翻译出来,但是偌大的工厂,上千万的流水线,难道都让老邵一个人忙活吗?
显然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在陈振东的计划中,想要储备人才,随时都要准备好金锄头。
这不……
他转过头,看向停在国际饭店外的那辆车——丰田皇冠MS112。
作为一个归国华侨,拥有这样的一辆轿车……不过分吧?
……
哈工大。
在高考刚恢复两三年的时间点上。
这个时候的大学,有一种特别神奇的现象。
在校学生,经常会出现年龄差距过大,甚至是父子两人就读同一所大学的情况。
一般来说,那些“大龄”学生,要么说在职人员通过推荐进入大学,要么就是原先上山下乡的知青,在通过高考,重新回城,进入大学。
而在这个期间,抛夫弃子,抛妻弃女的事情,更是屡见不鲜。
此时。
哈工大的楼下。
一个长相略微成熟,看起来约莫二十六七岁的男人,站在女生宿舍楼前,吹着口琴。
这口琴是上海牌24贝司,曲调仔细一听,正是电影《小花》的主题曲——《绒花》。
半下午的阳光微微倾斜,带着灿金色的光辉,落在男人对面的长发女孩面颊上。
她如秋水一般的潋滟美眸,柳叶眉微微弯起,唇角抿起,显出几分清冷的气质。
身形纤薄,偶尔一阵风过,裙角翩跹,黑发飞舞,显得格外沉静。
当《绒花》的曲调落幕,那男人露出一个充满自信的笑容。
“任同志,我希望能够和建立长期稳定的同志式互助关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任晓棉这个时候,才像是反应过来一般,缓缓把目光放在对面这人身上,接着,恍然大悟:
“你喜欢我?”
这个时候,大家还没有那么直白。
不过那个男人到底年纪大,见过的女人多,只是尴尬了一瞬,当时又立刻反应过来,嘴硬道:
“也不能说是喜欢,只是有一点好感……”
任晓棉微微点头:
“我明白了。”
“不过对不起,我不喜欢成绩比我差的男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