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泛白,一抹微黄。
古津渡口,船摇水荡。
一道人影慢慢从黑黢黢的崇山峻岭中走出,脚步沉重且缓慢,彷如跋涉了千山万水,又好像历经了狂风暴雨,所以才会有这般疲惫的步伐。
人影手中拎着一个布袋,圆滚滚彷如西瓜,但是这西瓜不知是被山石磕到,还是手滑摔烂了,隔十几步就有一点鲜红汁液滴下。
他茫然的走到渡口,看着江边大大小小的船只,彷如浮在岸边抢食的黑鱼群,一番寻找,纵身跳上了一只小船。
“谁?”
“咦!”
“公子这么快就回来了!”
“事办成了?”
“穿山甲呢?”
看着满身血污,突然出现的心安,那船夫从睡梦中直接惊醒,先是惊讶,然后便是一番急切的询问。
“事情不太顺利,穿山甲死在山上了。”心安身心俱疲,似乎有些不想说话。
说完便沉默不语,只将那污秽布袋随手扔在船舱中,砸的木板咚的一声。
船夫扫了一眼那地上的布袋,再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心中顿时突突一阵乱跳。
两人下午进山,凌晨就回,只用一夜时间就跑了一个来回,实在是令人不敢相信!
“莫非是半路就遇到了山匪,连寨子都没进去?那袋中不知是不是穿山甲的头颅?”船夫在心中胡乱猜测。
“没办成,再继续想办法,公子能回来就好!”船夫还想再说几句安慰的话,但是看到心安颓废的神情,也不再言语。
船夫起身披了衣裳,再看了一眼船外,天色微明,清风几缕,正是行船的好天气。
“公子,我们现在就回去?”
“嗯。”
船夫得了答案,抽出竹篙往那渡口的大青石上一戳,再用力猛一撑,小船就挤出了码头,驶向宽阔的江面。
三湾两折,小船便汇入了新安江的主航道。
两岸山川扑面而来,伴着天色渐渐明朗,仿佛画卷慢慢展开。
只见江水如镜,倒影起伏山峰,有如笔架,有似佛首,有如长剑,有似弯弓....造型各异,形态玲珑。
间杂猿啼哦哦,飞鸟啁啁,竹林哗哗,纤夫吼吼。
诸多声音时远时近,时暗时明,悠然回荡在群山之中,只能听到,却看不清在哪里,也分不明从何处传来。
当真是百里画廊布,好一幅千里江山图!
心安沉默坐于船舱,脸色阴沉,与船外的大湖明镜水天一色反差极大。
这一路他都在沉默,船夫也不敢言语,只顾一个劲的摇桨,想要快点回去领那船费。
心安盯着那布袋,布袋中确实是一颗头颅,血阎王的头颅。
这一趟不但没有赎回一个人,还将穿山甲也留在了山上,如此他临走时进得洞中将这血龙寨主的头颅割下,回去也好向王员外有个交代。
下山的途中,路边还有几波零星山匪藏在树林中埋伏心安,被他早早发现,一箭取了性命。
也留了两个活口,一番拷问所得答案皆是一样,
“不知所踪!”
几番确认,心中更是空荡,但也多了一丝希望。
日头斜斜快要落山,小船在半月湾靠岸。
心安拎着布袋下了船,入目就见一个佝偻的身影,蹲坐在岸边。
“心..咳咳安!咳咳~”正是张老头,他一边咳嗽一边欢喜呼喊。
“爹爹!”心安见张老头提前等着,面带诧异。
却不知他如何知道自己会在此时回来,然后突然猜到应是一直在码头守候,眼圈顿时微微一红。
“爹爹,我没找到她们。”心安仿佛有些委屈。
“没事没事,咳咳~平安回来就好。”张老头仿佛只关心他的安危,满脸皱纹瞬间舒展开来,然后一把抱住了心安。
“爹爹生怕咳咳~再也看不到你了。咳咳~”张老头惊喜的神情,一如当年在这半月湾第一次抱起心安的模样,却也因为激动咳嗽的更加厉害。
王家大宅。
心安从血龙岭独自归来的消息瞬间从湾口码头传遍了整个渔花村,此刻大宅里已经聚满了人。
众人看着狼狈不堪独自一人归来的心安,手中还拎了一个满是血污的布袋,只一扫眼皆是心中一凉,面上皆是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
“穿山甲死了?”王员外盯着那布袋开口发问。
“嗯。”心安点了点头。
“畜生!我就说这群恶魔不会放人!还把穿山甲的命搭上了!”吴郎中一声咒骂!
“就不该去上山。”又一人道。
“这下钱也没了,又多死一个。”
“幸亏王员外老谋深算,说他在家筹钱,不然这小子肯定也回不来。”
“能回来就不错了。”
“一个孩子,你还指望他能做什么!”
“那袋子里的头肯定是穿山甲的,让这小子带回来给我们看,故意扬威的!”
“。。。”
议论纷纷声,嘈杂而又刺耳。
“回来就好。”王员外却仿佛意料之中,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温言问道:
“那边怎么说?嫌钱少,还是?”
“不是嫌钱少,只是人都不见了!”心安回答。
“人都不见了?什么意思?”王员外顿时有些懵。
“咚!”心安将那布袋直接一倒,一个硕大头颅彷如冬瓜骨碌一声滚了出来。
“啊——!”
阵阵尖叫,从一众妇人小孩口中传来。
“不对啊,穿山甲的头没有这么大。”有眼尖之人发现了问题。
“难道是锦辉的头!”一个人猜测道。
“别乱说!”
“那是谁的?”
王员外听到这些议论只觉腿脚发软,心中更是慌乱,几乎不敢看去。
扭头一扫眼,却发现这头颅虽然满面血污伤痕累累,但是绝对不是自家人的,心中稍稍一安。
“血龙寨主!”
“血阎王!”
两个声音如惊雷般响起!
有几个胆小之人听到这个名字顿时脸色一变,尖叫着四下跳开!
“这是血阎王的头!”声音再次响起。
那些已经跑了几步的人顿时定在原地,然后面带羞愧的慢慢走了回来,却见有人指着地上的头颅说话。
“果然是血阎王。”王员外也是脸色煞白几欲逃走,定睛细望,狰狞铁青的面孔果然是前日冲进宅子的血阎王!
“啊!”
“血阎王死了!”
“什么情况?”
“不会是心安把他杀了吧?!”
“不可能!”
“这...”
渔花村的村民顿时再次炸开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