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军,这是一支在草原游牧时代就负责保护可汗宫帐的军队。
在他们被另一支异族,前燕的国族选中,进入中原,充当当时的宫帐卫后,已经过去了几百年的时间。
作为统治者,连自己的国人都不信任,要靠西胡这些异族来守卫宫帐,也说明了前燕政治的黑暗。
而今,他们之所以能够被选为宿卫,是因为在崔魏代燕的过程中那场洛阳战役时,主将选择了背叛当时的燕帝,站到了太祖一边,立下了从龙之功。
这么多年来,这支部队一直没有停止自己的进步,从最初的骨制箭簇和皮甲,逐渐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发展道路,成为了时下洛阳的一道异域风情。
这支军队的正兵共有四千人,其中能够穿锁子甲的不到两千人,而且很多人穿的只是像衬衫一样的链甲衣,无法起到防护全身的作用。
羊盏还对崔祎说过,国朝的制度通常是宿卫六军只保留平时的编制,也就是战兵。
而在战时强征洛京城内的赘婿。招募轻侠少年和市井无赖充作辅兵。
这些辅兵不领军饷,也没有抚恤,只是可以带走从战场上获得战利品。
战斗结束后,他们会立刻解散,不会留下任何负担。
必要时,随随便便就能凑出‘十万大军’。
然而,唯独这支长生军的将主,能够召集到的辅兵最少。
因为胡儿贪财,见利忘义,曾经不止一次在战后杀害那些前来参战的辅兵,抢夺他们身上的财帛。
甚至还有更过分的,会割下辅兵的人头去领赏。
因此,这支军队的名声很差,没有轻侠少年愿意应募,只能分配强征到的赘婿来充数,不够的,就拿官奴婢补充。
不过,由于这些人平时在京城中被严加约束在军营内,所以洛阳的市井街民们与他们接触的机会并不多,彼此也算相安无事。
除了上述的这支宿卫军,洛阳城内还有另外两支宿卫军队。
其中一支军队是武宗时,为了平息河北的兵乱,让监军的中官前去召集的一些北方豪族的部曲,而成立的一支军队。
这支军队成立的时间并不长,号曰飞节军,有兵马七千人。
另外一支兵马,则是羽林军。
崔祎还记得羊盏说起这支军队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点奇怪。
这支军队一共有九千人,他们的基层兵士是依靠洛阳周围的世家子弟和良家子所组建的。
是的,良家子,这是个在如今十分陌生的词汇,似乎不应该存在在这种大封建主庄园制的时代,单看这三个字,就有一种古风的美。
并不是说在洛阳周围这个皇权可以辐射到的范围内,还存在没有被世家大族侵占田地成为其佃户,而仍然可以进行一定程度自耕自足的小地主。
早没有了几百年了。
他们是被重新‘发明’出来的。
武宗皇帝夺取一些政治中站错队的大贵族资产,将他们在京畿的田产授予了一些家世破落的前寒门来拱卫京师,意图创造一些个忠于皇权的阶级。
武宗的结局很差。
这些小地主现在早没了,但余泽还在,他们子嗣还在军中服役。
当然,没有比京师更加能腐化人心智的了。
他们的战斗力十分可疑,曾经有这样的记载:
“洛畿良家子也,行猎每拔得头筹。”
崔祎的记忆里也差不多,不过至少他们的箭术是比自己好的。
自己以前打猎的时候能获得那一车车的猎物,还多亏了这些人的帮忙呢。
这也是他认识的人比较多,挺熟悉的一支军队。
至于他们的基层中层高层军官,多由崔氏子弟出任,且越来越多。
这样的军队在混乱的南北朝时期十分常见,尤其是前燕这个异族政权,其下就有一只这样的羽林军,全部由前燕国人组成,号‘国人羽林’。
而崔魏代燕之后,重新组建的这支羽林军就被理所当然地称为国族羽林,这是个语言上的习惯,直到明帝后,时人才改口称之为‘宗子羽林’。
意为宗室子弟。
这就是拱卫洛京的六支宿卫禁军,他们理论上应归鱼思贤统领,甚至他还曾经亲自监督这些人在战场上作战。
不过,这些军队也有一个特点,那就是部下极度依赖主将的主观判断。主将对部下有着极大的生杀予夺之权。
因此,这几支部队的忠诚度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将主和他手下那几十个亲信将领的想法和做法。
例如,当崔祎从皇宫北门出宫时,本来要奉鱼思贤的命令闭锁北门的破西军将领,竟然会因为一道从台省发出的制书而临时改变主意。
这足以说明他们根本不可能死心塌地地忠于那个阉人,甚至在这些人心中,他们也许只是相互合作的关系罢了。
如此一来,便给了许多人可乘之机。
这便是为何至今尚未正式撕破脸的原因,谁也无法保证这把枪真正瞄准对方开枪后,子弹究竟是从前方射出,还是从后方射出。
而统领这些宿卫军的职称,也从一开始的烈祖皇帝期间的领军将军,逐渐发生了变化。
后来到了世宗时期,领军将军变成了专门指挥一支宿卫六军的军队统帅,而世宗又在其上设置了总领军将军,一度由他自己亲征时自己兼任,凯旋后就废置。
再后来,总领军将军这个职位被内廷的宦官逐渐削弱,成为了一个有名无实的虚衔。
而到了武宗之后,更多的,是中官用中领军将军这个职位来控制京城内部的兵马,以观京畿军容使这个新设的使职来操控洛阳近畿的屯驻兵马,从而完成了对京城内外兵权的实质性掌控。
而在一开始,宿卫有七支军队,军号和现在多半各不相同,人数也比现在多出了三分之一多。
时至今日,宿卫六支兵马的领军将军中,仅有一人仍为崔氏,便是宗子羽林军。
这些年,鱼思贤不断通过各种手段,明里暗里地将各军的崔氏子弟集中到这支军队手中,同时还给予了这支军队最优厚的待遇和最宽松的军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