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诺拔刀的右手被蛮横的按了回去,就如同被铁铸的钢筋困束,只能任由对方将自己拖拽过去。
然后她就不再挣扎了,因为她看到头顶哥特式的尖塔上出现了延伸的裂纹,而最大的那一根,即是最顶点的尖刺正朝着自己原本的方向砸了过来。
随着一声又一声普通的响动,但诺诺却是忽然笑出了声音。
“我明白了,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在这一刻,原本错乱的头绪忽然都接上了,就像一个最关键的零件被塞进了正确的位置,卡死的机械立刻流畅地运转起来。
是啊!如果说眼前这个就是在面试前一天出现的黑影,那与之对峙的另一个人呢,会不会也是在这里。
因为特殊的元素乱流引发卡塞尔学院的关注,而这个地方出现的时间也正好与元素乱流吻合,越来越多的信息在相互拼凑,至少达到S级或者次代种的两个人,恰巧达到S级的新生,隐晦的敌意和审视,回程的汽车,刚才突然断裂的基底,砸下来的尖顶,他们都在寻找一样东西。
路明非就不太理解这个开法拉利的傻妞了,他的蜘蛛感应察觉到危险,连忙将她带离危险之地。可是她却在被自己放下来之后,突然笑了出来。
“我明白了,第三个人就在这里!”诺诺看着眼前穿着蜘蛛侠紧身衣的混血种,“而且他是能够轻易寻找到力的薄弱点,甚至加以引导的次代种!”
其实不用诺诺的提醒,这里还有另外某个人……路明非能够清楚地感觉到那种强烈的存在感,就在周围,不远的地方。
不过很快,又匿于无踪。
“走了,她已经离开了。”路明非说。
走了吗,诺诺还隐约从空气里察觉到第三个人存留的痕迹。但具体走没走,这么少的信息里她的侧写无法给出答案……她跨过前方的黄色封锁带。月光下,满地的断壁残垣隐约可以窥探出曾经的精美景象,但现如今只是一片废墟。
很快,她就察觉到脚步踩在瓦砾上渐行渐远的声音。扭头看去,那位打扮成蜘蛛侠模样的男人也转身离开。
“你不就是来这里找东西吗,怎么就回去了。”诺诺像跟屁虫一样尾随其后。
“我需要的东西并不在这里。”路明非意简言骇。
平常他多少会有点想说白烂话,但是重新来到这个地方,物是人非。这里只剩下一些断壁残垣,甚至连曾经的神秘都已经荡然无存。
或许在那条通往零号高架桥的道路出现时自己应该下车的,路明非心想。因为从道路的那边,他反而察觉到熟悉的气息逸散过来。
“也是,毕竟你们俩追寻的东西可能是一个。假如说他真像你口中说的那样已经离开了,那就说明他同样认为东西并不在这里。”诺诺快步走到路明非的面前,朝着他伸出手。
“干什么?”路明非明知故问。
“收集女孩的贴身物品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该把刀还给我了吧。”诺诺朝着他勾了勾手指。
“哦吼,不错的技巧。”诺诺发出一声惊呼。仿佛变魔术一般,明明只是穿着紧身衣的男子手里却突然多出一柄黑色的折刀。
这是柄优雅的瑞典福克尼文出产的刀具,女士们通常用来充当拆信刀或者水果刀,优雅的绅士们多半会在礼服内袋中备上一柄,但刀匠在这柄刀上做了细微的调整,首先它比一般的绅士刀略长,其次它的刀刃打开之后能够锁死,就变成了一柄类似匕首的近身突刺武器。
很显然,诺诺的身手也不差。甚至刀柄还略微带着少女身体的余温,看上去让路明非依依不舍。
但这是错误的解读,因为月光之下黑色的刀身上闪现出暗金色的隐纹,像是被搅乱的云水,路明非感觉这或许是一把魔法武器。
此时他已然不将自己的故乡世界当成普通的日常世界。能够与自己对打的黑影,神秘的卡塞尔学院,记忆深处的开颅手术和梆子声,偶尔间的幻视,还有神秘的零号高架桥,还有隐约触动自己蜘蛛感应的阴影。
“正常女孩子可不会像你这样随便把这么危险的武器贴身携带。”路明非将刀柄面递给对方。
“正常女孩更不会在深夜来这荒郊野岭,如果太小看我会吃亏的。”诺诺试了试刀口,依然锋利如初。她卷起白衬衫,将刀身重新插入腰间绑缚的皮质刀鞘里,这样一来它被衬衫的遮蔽,但很容易取用。
“上车吧帅哥,我带你回去。”诺诺发出邀请。
路明非沉默两秒后,坐上副驾,“你这样真是没有警惕心啊,很容易吃亏的。”
诺诺这样热络的性格让他想起自己的好兄弟妮可。妮可·米诺鲁,她是个菲律宾人,在一次因为奇异博士引发的骚乱中,当时还未成为蜘蛛侠的自己奋不顾身救了她之后两个人就成了好兄弟。同样热情大方细致敏锐,作为好兄弟她是合格的,但如果不是总喜欢自己女朋友的话那就更好。
而她在发现自己蜘蛛侠身份后,并没有声张。而是狂撸各平台黑网贷,待暴力收款人员上门的时候再由正义的蜘蛛侠同学出手。就这样打击邪恶两个美利坚豪杰五五分账,倒也过着相当滋润的学生生活。
“至少我的能力告诉我,你是好人咯。既然都是好人,那出门在外就更要相互帮助。”诺诺一脚油门踩下,法拉利加速飞驰,如离弦之箭,“我的能力是侧写,与你有关的相关信息告诉我,你是路明非对吧。”
“侧写,这是什么能力?”路明非一把拽下头套,露出清秀到显得几分柔弱的脸庞。
“就是根据通过侧写导出当时事件发生的经过、人物等等。不像你们这些拥有言灵的天之骄子这么出色,但对我来讲,还是蛮合用的。”
这是路明非第二次听到言灵,自己肌肉骨骼强化的超能力出现的时候,那个与自己对峙的黑影也曾说过自己的这个能力是言灵青铜御座。
“那天在酒店楼下的人就是你吧,你是对学院有什么想法吗。跟姐姐说说,说不定能帮你。”诺诺看着旁边这张脸蛋,想当大姐头的本性顿时暴露。
“其实就是我朋友的事情。”路明非叹了口气。
“我懂。”诺诺露出‘大家都是好兄弟,没必要拿朋友当托词’的表情。
“我想卡塞尔并不能让你真正满意,或者说,你认为卡塞尔学院并不是表面上那样光鲜明亮。”诺诺率先打开话匣,“你对卡塞尔学院有着很隐晦的敌意和审视,我看得出来。”
路明非一愣,“这就是侧写?很牛逼啊!”
“一个人的言语是不能完全相信的,潜意识的肢体动作和神态才会透露出真实情感。”诺诺说,“你的未来是无限精彩的,虽然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觉醒的言灵,但你毋庸置疑的是我们学院最强的新生。在审核你之前我就看过你的档案,从小到大你一直是个衰仔,可是卡塞尔学院这样的顶级学校对你发出邀请函的时候,你却抱着一丝警惕,不是么。”
“警惕不是很正常吗。”路明非耸耸肩。
“但敌视就莫名其妙了,是发生过什么,让你产生敌视。让我猜猜看,是你之前跟古德里安教授谈及的父母和实验吗?”
这侧写能力很**啊,比擅长将信息归纳总结的章帕克还厉害。路明非看着诺诺的侧脸,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海里忽然产生些许回忆,被束缚在金属藤蔓中的女人,被献祭给神的伟大祭祀,还有那女人的目光。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那么像身边的诺诺。
路明非摇了摇头,并没有继续回想,“你能侧写,你能不能再帮忙继续侧写一下。”
“我开着车,很危险呢兄弟。”诺诺大叫着,但并没有拒绝。
就像一开始诺诺对路明非的信任一样,简直是毫无理由的相信,就好像两个人已经是认识很久的朋友一样,久到已经过去上万年。让路明非将这段时间发生的奇怪的事情告诉给她。
阴影,幻觉,镜子,冷笑,突然来访的黑影,在CBD时钟大厦出现的幻觉,还有那完全与自己经历不相符的记忆。
汽车在晃动,猛然间缺氧窒息般的头痛降临诺诺的身体,这是侧写能力的缺陷,它对使用者的身体负担极大,脑力很快就会超负荷。但诺诺还是在强撑,因为她突然间好像抓住什么,一个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
“不是只有第三个人,你的身边还有……第四个人!”
诺诺思绪瞬间被打通,原本错乱的头绪忽然都接上了,就像一个最关键的零件被塞进了正确的位置,卡死的机械立刻流畅地运转起来。
是啊,平稳了十八年的路明非忽然间遭遇次代种级别的龙族的袭击,有些东西完全解释不清。但如果还有第四个人,由他在背后引导,他在背后计划这一切,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电闪雷鸣,诺诺忽然打了个寒颤。因为就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死亡威胁贯穿她的整个身体,她看到中央的后视镜中忽然间出现一个身影,那是一个西装革履的小男孩的身影。他是那么的精致可爱,可是脸上的笑容却让自己不寒而栗。
“你要死了。”他嘴巴蠕动,虽然一个字都没有说,但是这四个字却清晰的传递到诺诺的耳朵里。
这就是第四个人,一直被路明非忽略,但因为蜘蛛感应又有所察觉,隐藏最深的存在!轰的一声雷光撕裂大地的阴霾,世界瞬间被照亮,道路两侧的树木着魔般摇曳。
一束强光从侧方袭来,诺诺本能的打转方向盘,却猛然驶进一条完全陌生的道路。
“……喂,刚才那是?”诺诺牙齿在颤抖。那辆伤痕累累的迈巴赫岂不就是她在报纸上见到的那辆?这种顶级豪华轿车在全世界范围内都是有限的,加上特别定制的颜色,基本不可能找到一模一样的第二辆。
但是现在最大的问题已经不是这辆迈巴赫了,而是为了从侧面忽然出现的他,而驶进的一条未知公路。
“你也看到了是吧。”路明非说,“两个M拼成的标记,都市传说中的迈巴赫62S,停车,我们调回去!不能再往前走了!”
诺诺没有说话,她对此完全同意。因为这正是有人想让他们使进这条道路,突然出现,可谓是完全未知的道路。
真的不能再往前走了。
诺诺从怀里拔出自己刚刚才插好的刀,而路明非示意由他来开车,对此脑力消耗过度的诺诺没有任何意见,甚至都没有询问这位还未满十八岁的少年会不会开车。
出乎她预料的是,这位路明非学弟的开车技术非常不赖。路面上满是积水,车辆侧溅起的水如同水墙,诺诺默默的看着窗外,迈巴赫回程的道路一路向前,但始终都没有再看到那条岔路,此时的道路好像无限延伸出去,像是道银色的线,直达天际。
“我们该不会……来到尼伯龙根了吧。”诺诺嘴唇蠕动。
古往今来所有炼金术师都梦寐以求前往的圣地,北欧神话中的神奇国度。内部空间折叠、时间停止,随手抓一把灰都是能够炼制贤者之石的圣品,但是他们会来到这里?
但是也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解释他们为什么没有找到回程的岔路。也为什么仿佛被隔绝内外,来到一处新的世界。
忽然间,雄浑的钟声从前方传来,仿佛在远处的钟楼上,还有着像古代天聋地哑的敲钟人,抓着绳子高起高落,用自己的体重来摇晃那些老式的青铜钟,播报着时间。
“还往前走吗。”诺诺忍不住看向旁边的路明非。
明明自己是学姐,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间她反而想要询问这个学弟的意见。
“已经无法回头了。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死的。”路明非说。
她一直凝视着他的侧脸,但就在他许诺的瞬间,隐约间的幻视出现在她的眼前,升起的篝火,冰封的土地,宏伟的王座,一声冷笑又将幻视打破。现实中路明非的表情凌厉,如果说刚才他的面孔还带着几分少年的柔软和顺从,但此时绷紧的脸庞,像是被冰水淬炼过的熟铁,刚毅有力。
前方的大雾中亮起火炬,那是有人登上钟楼,将煤油流入铁槽,将整个灯塔都点燃的雄伟火炬,在夜幕下分外醒目。
像是在引导着某人的前来,又好像是某种宣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