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确实变了，不止是内核，还有身体。
那晚的苏醒仿佛是个钥匙，不仅仅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同样也让路明非的身体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只不过是三天的时间，不仅仅是相貌，还有——骨骼、血液、神经、自己的全身上下基本上都有着巨大的变化。在深夜偶尔大脑如超频的电脑那样运转，头痛欲裂又仿佛进入了全新的世界，不断有怪异的文字像蛇一样在自己脑海深处扭动。
这就是所谓觉醒。每天夜里他都听见新生的血液如激流般冲刷着自己的血管，新的力量沿着他每一条神经沟壑奔涌。那属于龙族的血液渗透到全身的每个细胞中，骨骼生长的脆响在深夜清晰可闻。
变化的不仅仅是内在，还有外表。原本因为长期不良习惯而显的佝偻的腰杆在一天早上起来都变的无比笔直，更优异的形体，弥补缺陷后的外貌，从精神到肉体都在向着另一个层面转变。
“你是在找什么吗？”苏晓樯不知何时又凑了过来。
踏入巨大而陈旧的阅览室，桌椅看起来是六七十年代传下来的，两侧的书架上站着封皮严重磨损的精装书，空气里有股淡淡的发霉味儿。她坐在胡桃木的桌子上，忍不住用脚去踢路明非的屁股，但明明他没有回头，却被他轻松躲过。
她看得出路明非的工作量并不大，在这个只有老干部才会来的市立图书馆里，他在打扫完卫生后基本没有什么工作。或许是他最近确实有点颜值，那管理员大妈也对他照顾有加。但他在做完自己的打扫任务后还是停留在这片区域。
“想找以前的老新闻看一看，比如说都市传说，还有以前高架桥原址这类。”路明非头也不抬地回答。
“你也在找这个？”苏晓樯凑到跟前，居然递给他一册合订本。
“什么叫也，还有谁找过这些东西吗？”路明非第一次转过身来，有些迟疑的接过苏晓樯递来的东西。
“楚师兄啊，我记得有次暴雨过后，楚师兄就很执着于寻找那些资料。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关注他不是很正常的吗。”
楚子航？再度听到这个耳朵都要起茧的名字，路明非却没有以往那种调侃的心态。他也来过这里，他也查询过相关资料，他甚至也是卡塞尔学院的学生，这些信息连接起来，让他额头忍不住微微发烫。
路明非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扫过那些白封册子的书背，书背上印着日期，从解放前直到今天，排列得整整齐齐。而这正是本地报纸的合订本。
此时他有些想念章帕克，虽然他对那个家伙一开始还是抱有敌意，但他就是很擅长在各种杂乱无章的信息中找出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并将其串联起来。如果有他在的话，可能就会轻松很多。
城市下的泥塑巨龙，老城区的龙脉，传闻中的零号高架桥，仕兰中学和挪威某所贵族中学结成友好学校，每隔数年就会出现特大暴雨，千禧年雨后极光，被神秘搬运的迈巴赫废墟，楚子航，这些信息有些有用，有些没用，杂乱的信息堆叠在一起，却组成一个城市的过去。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苏晓樯的声音忽然在旁边响起，“这样的环境，这样的气氛，你知不知道吊桥效应？”
路明非的思绪被打断，他皱眉抿着嘴看着眼前的小天女，“苏晓樯同学，我这里要重申一个事实，是你跟来的。”吊桥效应他当然清楚，这是指当一个人提心吊胆地走过吊桥时，会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如果这个时候碰巧遇到另一个人，她会把由这种紧张刺激的情境引起的心跳加快归因于对方使自己心动而产生的生理反应，进而对对方产生情愫。所以电影院，鬼屋，密室逃脱也被誉为迅速提升关系的好去处。
苏晓樯瘪了瘪嘴，她也感觉这是自己没事找话，“但不排除是你欲擒故纵的手段……好吧，其实是我有点幽闭恐惧症。”
看着抱着肩膀的苏晓樯，路明非才发觉他们沿着螺旋楼梯，已经进入地下书库。地下书库里的霉味更重，漆黑昏暗，对于自己来讲可能不受影响，但对于这位还处于女高的小天女来讲，可能却是有点害怕。
路明非将自己的外套披在苏晓樯的肩膀上，“你先在外面等一下吧，看看书。其实我已经挺感谢你这次过来帮忙，社区服务结束我请你喝咖啡。”
“没关系，哥们有手机照明的。”苏晓樯忽然打开手电筒，光芒照亮四方。正前方是面巨大的镜子，高有四五米，镜子周围装饰着金色的藤蔓花纹，透出一股皇家气派，镜子两侧是盘旋进入书库的螺旋楼梯。
“不过我主要还是好奇，你，或者说你们，到底是在找什么东西。”苏晓樯盯着路明非的眼睛。
“我不知道楚子航在找什么，抱歉。但是我，只是想找一个答案。”路明非回答，他无法向苏晓樯透露自己前往过另一个世界，也没办法将自己在观察者之眼的波及下看到一部分关于自己的过去。
过去到完全没有任何相关记忆，甚至都无法与自己现如今的人生连贯的一个故事片段。
那是一个发生在西伯利亚，关于脑桥手术、实验体的一个故事，这些记忆是从哪里来的。又与自己的父母以及卡塞尔学院有什么关系。
这才是路明非的心结。
路明非还在翻阅着以前的旧报纸，甚至有些都已经发霉了。无所事事的苏晓樯只能举着手机照明看着四周，再看着这个古老的市立图书馆的地下一层，路明非的背影，甚至她内心产生一种以后来这里玩恐怖游戏或许很合适的念头。
直到她重新看到那面巨大的镜子，一位形销骨立的阴翳身影出现在镜子之中。镜中倒映出的景象不是这间阅览室，而是风雨中的残破古堡。
镜子的表面如水波那样颤动，金光破碎，火焰喷射，梦中的鬼魅就要通过镜子跨越现实和虚幻的边界，而她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束手无策。
苏晓樯想要尖叫，但是有人比他更快的抓住刺来的矛。
是路明非吗，最后的余光中她只能看到一双灿金的眼眸。悄无声息之间，电闪雷鸣，她就已经陷入长久的昏厥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