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司徒盈月和刘师兄准备上前拉开二人之际,周若木握紧了拳头。
一记上勾重拳,砸在程有生的鸠尾穴上!
肝脏传来的剧痛迫使缝尸人不得不松开压制,退后好几步,蹲踞在地上,哀嚎起来。
“我靠,你他妈是不是癫子啊……”程有生嘀咕了一句。
“你还真说对了。”
周若木拍了拍被顶压变形的道袍,把剑抽了出来,吓得司徒盈月面白如雪。
“师、师兄……”
“我问你:为什么我提一嘴尸煞的事,你就那么激动?是不是戳中你脊梁骨了?”周若木把剑悬在程有生鼻尖上。
“放屁!欺师灭祖的事情,我可没干过!”
程有生砸了一下地板,正气凌然:
“我要真去缝尸煞,用得着临到师父寿辰还到处接活攒钱么!去收孝敬不就行了!”
周若木听了,觉得有道理,把剑插回鞘中。
刘师兄把缝尸人扶起来,他还不断哎哟喊痛。“妈的……疼死我了,你是下死手打的啊……”
“抱歉啊,下手是重了些。但我们不得不防着点。”
周若木把手探入衽内,摸出从掌柜手里缴获的道铃。
“这个,你认得不?”
程有生眼皮一颤,推开瘤子脸师兄的搀扶,也顾不上痛了。怔怔地就朝周若木走过去,接了道铃来看。
“你……小道士,你从哪里整来这玩意儿的?”
“过程就不方便细说了。”周若木道,“我们在来的路上被禽煞袭击,这就是驱使它的法器。”
“喔!那就赖不得你了。还得亏你——嘶。”
程有生揉着被重击的部位,一屁股瘫坐在床上,
“还亏你认得出来,把它缴了。要不然,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死这东西手上。”
“说说这东西的来头。”周若木试着挖出更多信息来。
“这是打山阴更外边传进来的法器,已经忘了它本来叫啥了,本地人都管他叫赶尸铃。”
程有生拿起手铃来,晃荡晃荡,发出让人牙酸的刺耳声响。
“唰!”
林老货郎的尸体突然绷直起来。
“哎、哎!造孽造孽,忘了这还有具!”
缝尸人赶紧倒拿着铃舌、轻摇两下,林货郎的尸体这才松弛下去。
“不止尸煞,所有尸体它都能控制吗?”周若木好奇地问。
“小道士,读过书吧?南橘北枳听过没?”
缝尸人卖弄了一句,
“在它老家,它是用来赶尸做法的;可到了咱这儿,就跌为驱役尸煞了。这东西没错,用错它的,是人啊!”
“如果下次还遇到了尸煞,那要怎么办?”
“你不是有这铃儿了么?”程有生把铃铛递还给周若木,“道士,你如果有点神通,就使劲和对面对着摇。他保准摇不过你。”
“那万一对方比我道行更高呢?”
“那就跑啊!”程有生一脸的惊奇,“打不过肯定得跑啊!这还要问?小命要紧,别搞得有钱没命花啊!”
“不是钱的问题。”周若木看了眼师兄师妹,“人总有不能独自逃跑的时候。”
这一问,还真把程有生问住了。
过了好半天,他才回答:
“那……那你就放火烧它。缝尸煞的线染了尸气,最怕阳照明火。遇火就变脆了。”
这一重要信息和湖美人说的基本吻合。周若木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我说啊,小兄弟。”程有生站起来,拍了拍周若木的肩膀,“这话咱之间说说算了,到外边可别乱说。”
“什么话?”
“就你刚说的,‘缝尸煞赚快钱’这句。”
程有生好言劝道,
“你想。要是真缝尸煞的听了,定要找个机会来害你;就算像我这样不蝇营狗苟的听了,心里也不高兴,对不对?尤其是这个时候……”
“这个时候?”周若木眉毛一挑。
“我不提了嘴吗?我师父大寿。”程有生指了指窗外,“就这两天,全国各地出自他老人家门下的缝尸人。都赶进京里来了。”
周若木隐隐地有些不安。
那给京畿外围客栈掌柜缝尸煞的,是不是也在其中?
“你这些同门……都是好人么?”
“那你说说,你的这些同门都是好人么?”
程有生着实被这句话气到了,
“在外奔波那么多年,谁知道他们心性有没有变?就算私底下做了什么事,也不会拿到台面上来说,这教我怎么知道?”
“叩叩!”
门在这时候忽然被敲响了。
周若木顿时紧张起来。和师兄师妹对视一眼之后,由瘤子脸师兄去开门。
门外不是来缉拿他们的捕快,而是麻子脸师兄。
“打听了一路,还好没走错门——来,小虎,进屋。”
林小虎低着头,把一篮纸元宝放在地上。
“你们去寿财店了?”刘师兄惊愕地问。
“小虎主动说要去的。”麻子脸师兄拍拍袖子上的灰,把包好的寿衣递给刘师兄,“现量现做来不及了,只能买件大概的。给老先生穿了吧。”
“这孩子,还怪懂事的。”刘师兄赞许道,“小虎,去打盆水来;再跟小二买条布。给你爷爷擦过身子,咱们把事替他办齐了。”
几个大男人给林老货郎妆尸,司徒盈月就退到门外去,专注地看着那支香。
待香还剩不到四分之一截时,周若木唤她:“师妹,可以进来了。”
这会儿的林老货郎面色平静,两手交叠在胸口,安详地长眠。
“法事就不做了,手头也没几卷经可以念……”
刘师兄对林小虎说这话时,和周若木他们几个面面相觑。
他们是假道士,做不来法事的。
“你还有什么想跟你爷爷说的没有?说完,咱就把他带去外边埋了,入土为安。”
林小虎“扑通”一声,跪在林货郎身旁,把脑袋贴在他冰凉的胸膛上。
他眼眶通红,因为年纪太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只是一个劲地流泪。“呼哧呼哧”地哽咽喘息着。
“小虎。”周若木提醒道,“好好想想,你爷爷最担心的是什么?”
“爷、爷爷……”
小虎把原本理好的寿衣揪得皱巴巴的,
“有恩人他们照顾小虎呢,你……你放心去吧。我以后,一定,一定好好读书、考个好成绩——呜……当个大官,光宗……光宗耀、耀祖……呜呜……爷啊……”
周若木伤感之间,忽然感到肩头一沉。
司徒盈月将头倚靠在他的肩膀上,借了一个支撑。
她这多愁伤感的性子,见不得这样生死相别的场景。
小虎哭完,两位师兄就走上前去,重新用席子把林老货郎裹好,准备运到城郊外去埋葬。
“师弟师妹,这里就不用你们看着了。”麻子脸师兄说,“香快燃尽了吧?你们回楚大夫那,办好事就去找你们。”
司徒盈月点点头,牵起周若木的手。
“师兄,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