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云风紧紧攥着带血的丝帕,站在寒潭边,虽然寒潭已经没有了。
血迹透过丝帕,狠狠刺痛他的手掌。
他的脑海里不断重复着玉佩换成玄铁令的细节——毕氏宗族的嫡系子弟只有在家族危难时才会佩戴这种兵戈令符。
一种强烈的担心和前所未有的害怕涌入心头,甚至,让他不知所措!
怀中的传讯玉简突然发烫。
外门洒扫的弟子张二狗带着哭腔的声音从玉简中传来:“云风师兄,南宫家联合七个世家在断剑崖设了局,说毕家老祖当年在秘境夺宝后独吞了宝物,有愧于其他世家...”话未说完,“啪”的一声显得格外突兀,显然是被人中途截断。
胡云风打开丝帕,南宫禁地的地图呈现在眼前,这是毕灵瑶用指血画的。
他忽然又想起三个月前宗门药圃里,毕灵瑶替他包扎被毒藤划伤的手背,轻柔的动作和温暖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手背上。
她曾无意间说起南宫家豢养的鬼面蝶最爱栖息在千年玄铁木上。
“万灵法则”胡云风低喝一声,掌心浮现淡金色符文,周围的灵气瞬间波动起来。
二十丈外古松枝头的雪雀突然炸开羽毛,“噗”的一声,羽毛四散纷飞。
当最后一丝雀鸟精魂融入经脉时,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肋下被孙长老剑气所伤的裂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然而,代价是鬓角骤然多出三根白发。
他微微皱眉,心中明白,使用强大的万灵法则,付出的代价越来越沉重了。
胡云风在断剑崖停住脚步。
远处的山峦在暮色中显得格外阴森,天空被染成了暗红色,就像一片血色的海洋。
十丈宽的冰河本该在此时结冻,此刻却翻涌着赤红岩浆,岩浆翻滚的“咕噜”声在山谷中回荡。
南宫家独门秘术“偷天换日”的痕迹太过明显。
他捡起一块石头胡乱一丢,秘境防护阵立刻就有反应。
“胡道友别来无恙?”南宫烈从虚空中踏焰而出,腰间玉佩缀着的正是三枚鬼面蝶翅炼制的坠子。
“交出灵宝,本少主允许你在南宫家地牢里观礼,我和灵瑶的合卺大典。”
七名筑基巅峰的死士封住八方退路,手中的困龙索泛着幽蓝寒光。
胡云风垂眸,心中五味杂陈。
他对毕灵瑶的感情太深太浓烈,让他没办法不理会。
万灵法则的纹路悄然渗入脚下冻土,周围的灵气开始围绕着他旋转。
当第一条困龙索破空袭来的瞬间,河岸两侧枯死的铁桦树林突然爆出新芽,“咔嚓”声此起彼伏。
南宫烈瞳孔骤缩。
那些疯长的树枝竟能精准的缠住七条困龙索的锁芯,更诡异的是被岩浆灼烧的树皮上浮现紫色符文——正是南宫家禁地结界特有的防御咒文。
“为什么符文现在才对你有反应?你曾进过这里?”南宫烈指尖燃起焚天紫火,袖中本命法器九劫雷火鉴已蓄满灵力。
他看见胡云风嘴角渗出血线,却忽略了对方的左手始终虚握成拳,掌心隐约有雪雀虚影在扑棱翅膀。
胡云风抹去嘴角的血,轻笑:“南宫少主不妨猜猜,此刻贵府禁地的玄铁木上还剩几枚蝶卵?”
紫火轰然炸开的刹那,七十二根铁桦树枝在胡云风面前结成囚笼。
燃烧的枝干将九劫雷火鉴反射的光束折成碎片,漫天光斑中传来器物裂开的脆响——竟是南宫烈束发的紫金冠被自己法器余波震出裂痕。
“结阵!”南宫烈暴喝时,胡云风已经单膝跪地。
过度催动万灵法则的反噬让他眼前发黑,那些被法则之力唤醒的草木精魄正源源不断传来画面:东南方二十里外的山坳里,七个世家正在架设破阵弩。
南宫烈掌中紫火暴涨三寸,七条困龙索突然调转方向直刺胡云风丹田。
铁桦树结成的囚笼轰然炸裂,飞溅的木屑刺向胡云风,全身都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嘶”的一声,他倒吸一口凉气。
“跪着爬过来,本少主赏你全尸。”南宫烈踩着岩浆凝成的火蟒步步逼近,九劫雷火鉴悬在头顶嗡嗡作响。
七名死士的剑阵封死退路,冰河两岸的岩石被剑气削出裂痕,“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胡云风全身渗血半跪在地,掌心灵纹忽明忽暗。
当他强行催动万灵法则时,后背突然爆开血线——这是强行吸收草木精魄的反噬。
他咬着牙,心中想的只有毕灵瑶,一定要坚持下去,为了毕灵瑶!
“看来你连半炷香都撑不住了。”南宫烈狞笑着甩出三道火符,却在距离胡云风三尺处诡异地停滞。
那些符纸上的朱砂咒文突然扭曲变形,竟化作细小的金翅灵蜂散开去。
胡云风猛地咳出大口鲜血,整个人仰面栽倒。
他右手五指深深抠进冻土层,藏在袖中的半截玄铁木芯正在疯狂震颤。
这是今晨在南宫禁地外围截获的鬼面蝶虫卵,此刻正渗出淡青色黏液,那黏液散发着让人翻胃的气味。
南宫烈的靴底踩着胡云风散落的发带:“你毁我南宫家三处灵脉时,可曾想到会有今天?”话未说完,突然传来大群的蜂鸣声。
七名死士的困龙索也同时发出刺耳摩擦声——那些缠绕在锁链上的铁桦树皮不知何时爬满暗金色斑点,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孵化出拇指大小的毒蜂。
“小心虫卵!”南宫烈挥袖震碎扑面而来的蜂群,却发现焚天紫火竟无法灼烧这些通体玄铁的怪蜂。
两只毒蜂趁机钻进他左耳,尾针带着万灵法则特有的金芒,“哎哟”一声,南宫烈痛叫起来。
胡云风蜷缩的身体突然弹起,右手精准扣住南宫烈脚踝。
藏在指缝间的玄铁木芯应声碎裂,爆开的青色黏液瞬间吸引方圆百丈所有毒蜂。
七名死士的剑阵霎时溃散,两个修为稍弱的修士捂着喉咙栽进岩浆,“扑通”两声,溅起高高的岩浆花。
“这是噬灵蜂!”南宫烈疯狂用灵力震碎涌过去的蜂群。但是,九劫雷火鉴爆发的雷光反而让毒蜂愈发狂暴。
他眼睁睁看着胡云风踩着蜂群腾空而起,那些本该致命的毒蜂竟主动头向内,针向外伸展,护着他腾空。
胡云风借着蜂群的掩护跃上西侧崖壁,掌心最后一道灵纹拍进岩缝。
整片山崖突然剧烈震颤,沉睡千年的铁桦树根破土而出,将南宫烈等人暂时困在谷底...
胡云风胸间血气翻涌,鬓角又添五缕银丝。
子时的梆子声从百里外传来时,胡云风正跪在溪边呕出第三口黑血。
噬灵蜂王耗尽了他仅存的灵力,胸前佩戴的护心玉已经布满裂纹。
他颤抖着扯开衣襟,心口处浮现的暗金色蝶翼印记正在缓慢侵蚀经脉——这是强行操控南宫家毒蜂的代价。
“还有三十里...”胡云风咬破舌尖保持清醒,万灵法则的纹路顺着脚底渗入大地,周围的灵气再次剧烈波动起来。
他已记不清是第几次借用草木精魄瞬移,瞳孔边缘已经泛起灰白色雾霭。
远处天幕突然亮起七道赤色流星,这是毕氏宗族最高级别的求援信号。
断剑崖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数百道剑光把夜空割裂成碎片。
胡云风摸到怀里半块染血的丝帕,这半块是毕灵瑶替他包扎时留下的那块。
丝帕边缘绣着的毕家族徽突然泛起微光...
当最后一丝灵力注入双腿时,胡云风听到了毕氏护山大阵碎裂的声响。
他撞穿三层防御结界滚进演武场,右手下意识摸向腰间——那里本该挂着毕灵瑶赠予的定魂铃,此刻却只剩下半截断绳。
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七十二盏引魂灯正在东南角接连熄灭。
胡云风撑着重伤之躯站起来时,正对上毕天雄惊愕的目光。
这位毕氏族长,毕灵瑶的爹,手中的玄铁令已经折断,身后三十六名嫡系子弟的佩剑全部出鞘,剑尖却诡异地指向自家祠堂方向。
演武场中央的镇族鼎突然迸发血色光芒,鼎身雕刻的毕家先祖像竟渗出两行血泪。
胡云风踉跄着扑向祠堂方向,指尖尚未触及门环就听到里面传来玉器碎裂声——那是毕灵瑶本命玉佩破碎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