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甜水桥茶肆只接待了两拨过客,售卖的茶水颇为有限。
不过银钱钱却没少赚,第一位客人“峥哥儿”贡献了一包散碎银子,至于第二位客人,亦贡献了好几十个大钱儿。
当然,这并非是陈通给茶肆的物价定得过高,而是当下但凡出门在外的商旅贩夫都不怎麽老实。
怪只怪茶娘子长得忒带劲儿了。
任何一个进门饮茶吃饼的汉子见得,都忍不住来调侃戏弄于她。
若得只口花花的厮们还好,例如第二拨两个客人,虽得受了两个小子几顿白眼,好歹也吃了茶,食了素麦饼,然后全须全尾的走出了茶肆。
似那般欲要动手动脚的,虽得璘哥儿和宠哥儿的拳头都没有钵儿般大,但打起人来同样是很疼很疼的。
黄昏时分,陈通赶着满载的马车自北边的临泾镇归来。
吴璘、高宠见得他,当即来告状表功,说得几般客人腌臜无礼,又说得他等忿然维护元夫人的义举。
对此陈通自无别个言语,满口子的夸赞两人的尽忠职守,并与每人奉上一只烧鹅作为奖赏。
正所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对于两个小子来说,一万句夸赞亦不及一只烧鹅的奖励来的实惠。
当他两个各自抱着一只烤的油汪汪的烧鹅狂啃猛炫的时候,陈通亦捧着一只烧鹅凑到茶娘子身前,道:“辛苦夫人一日操劳,平白抛头露面,更受得些屈气。”
元夫人自烧鹅身上撕了一小块炙肉,填入口中细细品了,却才道:“官人勿须客气,相比以前被笋冠道人一伙儿拘禁的光景,此番已不啻于忘荃之乐矣。”
所谓忘荃之乐,语出庄子的两句话,一者““荃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筌。”二者“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也。···子非吾,安知吾不知鱼之乐?”
陈通非元夫人,自不知她之所乐何也,但却知其好乐何在。
只待两个小子疲乏困倦,酣然入睡了。
陈通却鬼鬼祟祟的凑到元夫人跟前,小声道:“小生颇有些热渴,恳求姨娘慈悲些。”
元夫人只羞得面酣耳热,轻轻打了陈通一下,娇嗔道:“奴家白日操劳,受得些风言风语。夜了还要受你这小冤家撩拨,端的是祸害人儿。”
陈通嬉笑道:“只怪姨娘丽质,小生着实情不自禁。”
元夫人下意识的四下张望些,然后撩起衣襟,羞羞道:“小官人且轻些,莫闹出动静惊扰了别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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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京兆府兴平县西有一薛禄镇,镇上大户姓薛,有良田百顷,庄园数座。近些时日一伙汉子来镇上,于他家近处庄园暂驻些。
那伙人都是凶神恶煞般的存在,薛大户每日不但要供给猪羊与他等享用,家中的奴仆婢女亦多受骚扰戕害。
而薛大户却只能忍气吞声,不敢稍有言语忌讳。
只这一日,几个恶性子的厮汉跑来庄外,肆意骚扰过路的百姓女眷。
但周围人等见了却多敢怒不敢言。
唯有一个骑马路过的汉子见得,却是大怒道:“哪来的无耻贼厮,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调戏良家?!”
那带头调戏路人的凶汉却是个高鼻深目、赤发绿眼的白鬼,他见得有好汉来茬架,体毛旺盛的手臂挽着一个惊骇欲绝的小娘子,咧着嘴叽里咕噜的一阵谩骂挑衅。
那骑马汉子虽不知白鬼说得些甚,却自明白绝不是甚好话。
他只冷笑一声,并不与那厮言语,忽的自马腹处掏起一张蹶张弩来,瞄着那白鬼猛然射出一矢,正中白鬼面门。
旁得两个恶汉见得却都惊叫起来,一个呼道:“有不要命的牛子一弩射杀了【赤发鬼】白瓦罕兄弟!快回庄里禀报!”
另一个穿锦衣的汉子则应道:“腾蛟兄弟且守着这厮,我这便去呼人来!”
说罢那厮转身便跑。
那被唤作“腾蛟”的汉子却忍不住怒骂一声,只怪那同伴不够义气,竟弃他先走。
只射弩的好汉却挂了空弩,又绰枪拍马杀来。
慢了一步的凶汉却一边躲避一边叫道:“好汉且先停手,洒家西乡杨腾蛟是也。方才只是与那赤发白鬼作戏,并不真个害人。”
可惜好汉却不听他言语,只纵马来刺他。
杨腾蛟无有趁手兵器在身,只挽着个随身的牛耳短刀,仓惶躲了三五枪,终究慢迟些,被一枪撅在股上,哀嚎着仆倒在地上。
随后那好汉又补一枪,将杨腾蛟戳死当场,却才叫道:“洒家陕县宋炎,今见恶贼道旁调戏良家,故忿而杀之,与旁个无干。若有与贼人相好的,直可来找我报仇便是!”
那旁边人等听得宋炎呼喊,却都一发跌跌撞撞的跑了远处,有胆大的,却也缩在隐蔽处偷偷窥看。
宋炎连杀二恶贼,却并不急走,却下马取回扎在白瓦罕面门上的弩矢,又填了弩机。
随后宋炎再摸了两贼尸首,捡出些碎银钱自揣了,又剥他等衣裳。
只这时候,锦衣贼人却呼来了帮手,远远的大呼小叫来赶他。
宋炎见了,却弃了贼人尸首,自骑了坐骑便走。
那班贼厮如何肯放他,都一般骑马来追。
宋炎奔逃了一阵,见身后只十来个贼人追赶,却回头喝道:“贼厮!莫要来追爷爷,小心一箭射破尔等狗头!”
后边一伙儿贼人却都一边哇哇大骂,一边死命催马追赶。
宋炎回首一记翻身射矢,正中一个叫嚣的贼厮嘴巴里,那矢穿他后颈透出,立时死了。
宋炎次第回射三矢,共射杀两贼。
只有一个使铁枪的汉子,却将奔面门来的弩矢挑飞了去。
也只有这厮敢莽撞追赶,其他七八个贼人都惧宋炎神射,悄咪咪的迟缓了坐骑。
故双方奔逃了一段时间后,只那带头的铁枪汉子单枪匹马来追宋炎,别个都已不见。
见得这厮如此莽勇,宋炎有心与他个教训,却回马绰枪来斗那厮。
只双方对马一合,宋炎却吃得一惊,这厮力气好生猛恶,只一下便震得宋炎手臂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