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大早,熹微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落在屋内。
李师师被隔壁如雷般的呼噜声吵醒,睁眼看着陌生的卧房,心生慌张,不过寻到一旁睡得死香的哥哥,逐渐安定。
哥哥...睡得好香...
一双灵动的睡凤眸,好奇打量起卧房。
房内布局简单至极,床、桌、椅与书柜,标准的四件套,还有一个平时用来装衣物的敞开麻袋。
没了。
她小鼻子嗅了嗅,闻到丝丝霉味,再看向打开的窗棂,暗暗一念。
这应该是哥哥的家...
好简洁...
堪比家徒四壁...
巳时。
韩安醒来,随意洗漱一番,便带李师师上到喧闹大街。
商铺林立,车水马龙,吆喝一声盖一声。
但巡卫一过,声减人避。
李师师紧抓哥哥大手,怯生生问道:“哥哥...去哪...”
“去蹭个饭,顺便借钱买山。”
韩安稍微解释,心中暗暗发愁。
买山需两千两,加上其余开支,要想形成生产力,起码得过三千两。
如今,全副身家就是那价值千两的麻包袋。
除了借,别无他法。
而在青州,能心甘情愿借出这笔巨款,仅有一人。
“哥哥...好多人看这边来...”
“你哥我可是青州神童,怎能不引人瞩目。”
不多时,抵达李府。
大门前时有下人出入,佩剑冷面侍女,太阳穴高凸的体壮家丁。
随便一个,韩安都打不过。
他们见有位公子哥停在李府大门前,以为又是哪位、没被泼过冷水的纨绔子弟想求见小姐。
瞧这公子身着普通绸缎,应不是出自大户人家,却还学别人出门带侍女。
别说,这侍女模样还挺精致,就是看着有些怯弱。
再看她的主,长得清秀至极,不失稳重。
好像在哪见过?
等等,这不就是韩公子吗?!
有个眼尖的下人连忙跑进东院,向老爷通报。
不多时,一神色激动的中年男子快步来到府门前。
正是李格非。
他一见韩安,悬着的心终是安定。
“回来就好,快进来,说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让李叔挂心了。”
东边小院。
种有大片错落有致的花草种,一座尖顶雅亭矗立其中。
韩安看着石桌上冒气的热茶,在李格非凝重的神色下,开口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
“是被冶源镇的监镇官陷害,我将此事告知慕容大人后,解除了通缉犯的身份。”
李格非哑然失笑,摇头淡言。
“安儿还是一往如初的谨慎,不愿透露更多消息,不愿细说就罢。”
那时。
韩安被通缉的消息传遍青州,李格非得知后忧心忡忡。
奈何他已被罢官多年,早已不问政事。
且为人清廉,深知即便自己出去求情,也只会被敷衍了事。
他岳父虽三朝为相,威望极高,但他终究不是王家人,也不愿借用岳父的威望掺和此事。
在这世道,当清官本就艰难。
想当一辈子清官,更是充满困苦险阻。
“不说这事了。”
李格非摆摆手,随后拿起一张纸张,平铺在桌上,神色间浮出憧憬,感慨万千说道。
“不愧是我安儿,竟能写出这等开天辟地的大作!”
韩安探头望去,果然是那篇‘致良知’。
只是这歪歪斜斜的字迹,实在与大作二字难以匹配。
李格非见他在思索,便知他又要找借口糊弄人。
果然。
“这等丑字怎会来自我手,我写的毛笔字向来苍劲有力,龙飞凤舞。李叔可别学那监镇官,诬陷我。”
李格非调侃回道:“看来安儿的毛笔字大有进步,改日可得好好鉴赏一番。”
随即。
他神色一正,说起这篇‘致良知’在青州引起的轰动。
地点是在年初李格非创办的知行学院公布。
受邀前来的青州学士手持折扇,原本一脸疑惑,随着李格非深入讲述,神色逐渐转为震惊。
最后,他们内心生出强烈的抵触情绪。
对自小深受二程理学影响、思想快是僵化的文人,根本无法接受。
二程主张‘性即理’,强调外在规范。
致良知主张‘心即理’,强调内在自觉。
除此之外,两者在各个方面几乎都存在对峙。
不经历一波三折,哪有人会敢于接受全新事物。
最终,这场交流会不欢而散。
然而,仅仅过了数日。
知行学院的大门前,便围满了层层年轻学者,人数还有日益增多的趋势。
吸引来的这些人,大多都是普通文人,都对这‘人人皆可成圣’的心学表现出浓厚兴趣。
毕竟二程的教育对象主要是士大夫阶级,局限于精英群体。
那些被‘淘汰’在外的无势文人,只能另寻出路。
知行学院,便成了他们的不二之选。
不过也有个别文人怀着别样心思,想借机一睹‘天下第一才女’仙容。
可惜,连一缕香风都嗅不到。
这篇‘致良知’带来的前期影响,与韩安预估的相差无几。
只要经过岁月洗礼,这批人定会觉醒。
至于他们会怎做,真是想都不敢想。
韩安轻抿一口茶,环顾院内一圈后,并没发现那道仙影,心里揣测她应是不会来了,这才缓缓开口。
“不瞒李叔,此次前来是有两事相求。”
“你每次前来,哪次不是有事,说来听听。”
韩安把隔壁正晃着小脚丫子的李师师掐到身前,神色难得一见的肃穆。
“这是我妹妹李师师,他日若我不在,望李叔能将她抚养成人。”
一老一幼当即目瞪口呆,即使有千万不解,还是藏在心中。
李格非摸了摸她的头,坦然一笑:“可以,另外一件呢。”
韩安肃穆神情立即转为不好意思,拿起李师师其中一条马尾,摇晃起来。
“想借三千两,今日还得先拿到两千两。”
“什么?!三千两?!”
李格非被这峰回路转的请求,差点闪了老腰。
韩安略微解释:“我打算花两千两买下二龙山,重新建立衣坊,后续建造山头的费用估摸还需一千两。”
“原来如此。”李格非长松一口气。
有那么一瞬间,他还以为韩安要借钱招兵买马。
毕竟之前韩安还说出托妹‘遗嘱’,难免往那方面想。
可说起这三千两,李格非实在犯难。
一是被罢官后断了稳定收入,又是清官一位,并无多少积蓄。
再加上年初创办的知行学院,耗费了不少钱财。
别说三千两了,就算三百两,他一时半会也拿不出手。
李格非抖了抖两袖清风,也不怕韩安笑话,就是一说。
“没。”
韩安尴尬一笑:“李叔当官时,年俸三百两,职田年收入约百两,当官的总收入起码过万两,况且李叔为人节俭,存个五千两并非难事。听闻李叔早年购置了大片升值田产,获利过千呢。”
你小子算的比我还准啊!
李格非面浮尴尬,假装咳嗽,再是一说:“我只有三百两,其余的都给清照借走,你去找她吧。”
韩安一愣,一问。
“李叔,可知清照借钱是要干什么?”
“说是购买茶肆花楼。”
“李叔啊,她才十四,你就这般纵容,怕会以后让你倾家荡产啊。”
“好似安儿才十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