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有为哭过以后,拾起那本“变法书”塞进了怀里。
“我还有试一次的机会,我想试试能不能化夷为华,君主立宪,若不能,一切就得推倒重来。”
“我劝你不要做无谓的尝试。”
康有为始终想要成为“圣人”,他想效仿孔圣人,孟圣人那样,去教化皇帝。
特别是教化一个蛮夷皇帝,使他汉化。
只要他把皇帝的权力,放在士人,绅士的手中,成立议会,那么他就能突破贤人境界,直接到达圣人境。
康有为交代了他的想法,但是在张太虚听来跟天方夜谭没什么区别。
说完了想法,康有为就想离开,刚走两步,转头说道:“小心点,有人要杀你。”
“谁?”
“朝廷,特别去年左公,收复伊犁大胜而归,现在天下安定,没有别的战事了。”
“那是好事,刘将军镇守边疆?”
“对,所以朝廷可以把重心放在安内之上,你要小心。”
康有为抱拳离开。
“多谢康先生。”
张太虚对他的印象颇有改观,在他的印象里,这人一直是个彻底的保皇党。
但今天一看,确实保皇,却一直以自身利益为重,保皇不彻底,改革也不彻底,他的整个理论就是这么一种状态。
其实本质上康有为才是那个想当“父亲”的好儿子的那个人。
他根本分不清楚他所说的“父亲”和“死去的那个父亲”有什么区别。
因为他除了从小,听他的父亲说“为神州大陆留一点血脉”之外,他收受的教育,都是这个自称是“杂种”的父亲教给他的。
而且他修行的是儒家的经典,忠孝二字,就是不容破坏的神圣。
所以他想象中的父亲,到底什么模样,张太虚大概去猜测一下,那必然是个模糊的形象。
看着身后逐渐消失的,深渊一样的大势。
张太虚揣测,他之所以执着于君主立宪。
则有可能是将两个父亲的形象融合了,一个是儒家的忠孝,一个是血脉上的遗存。
这个父亲是有一根辫子的,若剪辫子就是不忠不孝,他想办法去把父亲的形象尽可能的改良。
但一旦触及到了辫子,就会有种不忠不孝之感。
而想要拯救“父亲”,就要剪掉这根辫子,去树立真的忠孝。
可是康有为没那么刚强,不然就不会幻想有一个人,能代替他去完成杀死辫子代表的父亲。
“他之所以不能杀死父亲,剪掉辫子,就是因为有忠孝二字,影响他的行为。”
“那么这就说的通了,前朝灭亡了,他是前朝血脉的遗存。
但是他被忠孝二字影响,不能亲自复仇,所以他只能借助外力,在不违背忠孝的基础上进行拯救。
他想让皇帝亲自持刀,去杀死代表着皇权的父亲,然后为自己血脉上的父亲复仇。”
张太虚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说。
“可是那个父亲已经死了,他在努力的创造一个不存在的父亲。”
“我想可能不只是他这么想。”
“这就像是一场祭祀,康有为可能根本不明白,自己在祭祀中担任了什么职位。甚至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是不是祭祀的一环。”
“他只能猜测父亲让他做什么。”
“康有为其实一开始代入的,就是是父亲的角色。
他从一开始就把自己当成是一个父亲,却幻想自己是儿子,反过来祭祀自己。”
“他祭祀的其实就是他自己,只是他意识不到,那么,流民们是否也是这样。”
张太虚感到自己抓住了一点朦胧的真相,整个大势是否就是这场祭祀的一环。
他眼望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的小雨,心中充满了悸动。
“天下怎么搞成了这个鬼样子,必然会有一场大变。”
衣瑶从楼下走了上来,给他披上了一件,绣金边缂丝青羽纹赭红色大敞。
“怎么不吃饭?还在生我的气吗?”
张太虚觉得有些心烦,从心里感到不自由的那种烦躁,但他没有暴露出来,他想可能结了婚的人都这样,所以没有爆发。
“母亲睡了吗?”
“还没有。”
张太虚托起她的下巴,被她扭头躲开。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发那么大的火,其实这事并不怪你,矛盾积累到一定程度,是绝对会爆发的。”
衣瑶眼中满是委屈,瞪着大眼努力不让泪水流出来。
“你说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事,死这么多人。”
“唉……”
张太虚抱着她回房休息,桌子上碟子里有一块油酥烧饼,一罐鲜笋鸡汤。
看着窗外,细雨朦胧,他吃不下饭。
雨已经下了五日,有位身穿软甲的大汉走在田埂上。
身后还跟了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人,面貌清秀,背着一柄长剑。
“这次任务是杀谁?”
“上面没说,但按着朝廷的意思,这个人可不容易对付。”男人说道。
“嗯……”
二人一身血煞,行走在泥泞中,不留下一点脚印。
这血煞普通人看不到,只能看到雨水似乎打不到他们的身上。
若是修行人看,一身血煞游走在体外,其中时不时还能看到几个赤色的兽影,在血煞中游动。
二人来到关帝庙外,停下脚步观察着庙宇。
他们看着天,不禁暗叹这座庙不一般。
一条火龙,游走在天上的乌云里,周围的阴煞之气被引入火龙的体内,随后回到庙中。
然后又飞出来,吸纳阴煞之气。
“不好对付,这种手段我只在曾老爷身上见过,不过他的法像是一只狴犴。”
男人有些好奇到底是谁在庙中修炼。
“这法相不像是大派弟子,儒家法相威严,道家法相飘逸,佛家法相慈悲,这尊法相透着一股霸道,其中有兵煞的影子。”
“嗯……”
男人思索良久,他开始有点怀疑自己能不能杀死这个人。
但是他仍然想见见这个人。
二人迈步走进庙里。
见到有人迎接,就说:“我来找你们庙祝。”
负责接待的人,以为来人是香客,就把他带到了大殿。
裴庆一见来人,就感到一阵杀意,他不敢耽搁,急忙给手下使了个眼色,让他去找张太虚。
抱拳迎了上去,说:“两位法师大驾光临,请喝茶。”
一伸手将说了个:“请。”
两人对视一眼,裴庆毫不畏惧。
身穿软甲的男人,点头说:“叨扰了。”
坐下后裴庆跟他闲谈了很多,男人说要见张法师。
裴庆面露难色,装作尿急,逃出屋中。
出门一看一看手下的人来的齐全,他挥斥方遒,怒喝一声。
“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手上可有枪,不想死的就把刀剑扔出来!”
正在屋里喝茶的男人,倒有些被蒙骗的羞耻感。
一提刀,冲了出去。
“破!”
挥刀,血色刀罡飞出,斩向那些举着枪的人。
刀罡却在即将碰到那些人的身体时,消散在空中。
化作一团血气飞到张太虚的手中。
只听他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天冲大哥,咱们好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