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点名要人,县尊大人是喜忧参半的。
喜的自是府里这么做也是对他工作的肯定,忧的是府台大人真把赵安挖走,县里这摊子交给谁呢。
别搞到最后全便宜了府台大人,自个这个始作俑者连杯羹都分不上。
为避免此事发生,县尊大人就破格赏了赵安一个正式书办的名额,用这个解决编制的办法把赵安的心给安下来,别到了府里后胡思乱想真以为自个攀上高枝,就不把他这个知县大人放在心里了,或者说对县里的事不上心。
户房书办名额是固定的,有人转正自然就要有人滚蛋,亦或调到其它科室,照规矩赵安是要给调走的那位一百两“顶头银”的。
现在县尊发话这一百两不用出,无疑也是给赵安的变相奖励。
算一算差不多,上回赵安提议放假炮县尊赏了五十两,这回给一百两说的过去。
就是这两笔奖励赵安一个子没得到,其“银行卡”余额基本等于零。
目前,也是实打实的“清官”,没有利用职务之便拿过百姓一针一线。
打丁县令那出来后,赵安就激动的去吏房办转正手续。
无它,单位正式员工的身份对他太过重要,有了这个身份钱庄贷款的门槛就不存在了。
贷多不敢说,贷个几百两应该没问题。
手续吏房那边早就办好,就等他过来签字。
县太爷亲自吩咐的事谁敢不办,就是态度不好,给赵安办手续的那个吏房书办说话更是阴阳怪气:“吆,这么点小事也要赵大使亲自来跑一趟,倒显得我们这帮人不会办事了。”
“学生就是替县尊做点事,不敢当先生大使一称,”
赵安一点不气,面带微笑提笔在对方已经写好的“人事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从这刻起他就成为甘泉县衙的正式科员,每个月的工资也不再由税课司发,而是从县衙直接领取。
工资倒也不高,只是较税课司那边翻了一番,每年能拿到三十两左右,实际能拿多少钱要看赵安会不会来事了。
真要是个憨憨要做个清廉正直的人,工资也就这样了。
待赵安签完字,那书办又将记录赵安工作经历的“黄单”从牛皮纸袋中取出,在“甘泉县户房管账事,暂”一行后面又给添了类似正式录用的话。
完事后用吏房的专用小押给盖上又放进袋中送回档案房。
看着像那么一回事。
有了这句记录,赵安往后就能挺直胸膛说自己是“公家人”,端的是铁饭碗。
因为衙门录用的正式书办除非作奸犯科,一般不会被衙门辞退。
倒是上面的吏员要担风险,一朝天子一朝臣嘛。
上任县令任用举荐的吏员下任县令不一定续用,毕竟下任县令也指着这些吏员位置狠狠捞一笔。
所以,要么续费,要么滚蛋。
反之书办们属于实际做事的,随便开除的话这事就没法做了,尤其是年头干久经验丰富的老书办都得供着、哄着。
赵安走后隐约听吏房的人在讨论他,没听仔细,但还是听到有人说:“就一个童生神气什么,他还能飞上枝头乌鸦变凤凰不成?”
搞的赵安不由苦笑:他哪神气了?
再说童生怎么了?
童生就不能做事了!
典型的学历歧视,就老子现在的工作表现难道不及个秀才?
这帮衙门老油条纯粹是见不得新人好,跟见不得兄弟开大奔一个道理。
大人不跟小人计较,办完正式入职手续后赵安就要去府里经历司报到。
对于借调到市里这件事,他的心态还是摆的比较端正的。
县尊说的明白,他去经历司主要是代表县里和府里就细节问题进行具体磋商,相当于甘泉县在荣誉称号这项工作上的发言人,具体工作这一块还是以县里认证司为主。
就他这童生学历,府里也不可能跟县里一样把全市的重担都压他肩上。
这不现实。
由于不知府台大人对自己的欣赏达到多少百分点,而且自己在甘泉县的发展也开始进入正轨,赵安自然不想节外生枝,真个飘飘然的就以为一步升天了。
人踏实一点总不会错。
知府衙门不在甘泉县辖区,而是在另一个附廓县江都县辖区,除了知府衙门,江都县境还有两个重要衙门。
一个是两淮巡盐察院署,一个是两淮都转盐运使司。
也就是说甘泉县辖区除了本县衙门外没有其它威权衙门在,这就使得江都县的“政治”地位要高于甘泉县。
甘泉唯一的优势在于辖区多是扬州繁华的商业区,运河边的码头也归甘泉县管。
从甘泉县衙到知府衙门路途就远了,赵安又不能像县尊一样坐轿子,县里也没有给他这个不伦不类的大使配备公车,所以只能在路边雇辆骡车载他去。
骡车很便宜,只要是在扬州城中跑的坐一次最多十几文,除了骡车还有驴车、马车可供选择,舒适度不同车价也不同。
赵安不赶时间就雇了辆便宜的骡车,车夫是个五十来岁的老汉,很健谈的样子,问赵安到知府衙门干什么,赵安没说去报到,只说到衙门办点事。
路上就这么和车夫东拉西扯,只走着走着赵安感觉不对,怎么往日繁华热闹的主城商业区竟给他一种很萧条的感觉。
倒不是说沿街的商铺全关门歇业,市面上一个人也没有,而是同往常相比少了一些热闹。
准确说,是少了走街串巷小摊小贩的吆喝声。
奇怪之余,随口问车夫小摊贩们都去哪了,结果人车夫老汉“嘿嘿”一声:“能去哪?都跑了呗。”
“跑了?”
赵安被这个回答搞的一头雾水,“跑哪了?”
“能跑哪,都跑江都地面去了。”
老汉说话间拽了下骡子,怕撞到前面那个抱孩子的妇人。
赵安这边刨根问底:“跑江都地面干什么,咱们甘泉的生意他们不做了?”
“不是不做,是不敢做噢。”
车夫扭头看了眼赵安,“县里最近搞了个劳什子认证衙门出来,那衙门里的人全是一帮活鬼头,成天啥正事不干就知道收人摊贩钱,不给就围着人家不让做买卖,一来二去的把人摊贩手艺人全吓到了,这不就全跑江都地面去了么...人江都那边不收钱。”
说完,摇了摇头,“我看呐衙门那帮人真是想钱想疯了,这缺德事都能干出来,也不知是哪个天杀的给县里出的馊主意。”
浑没注意坐在其身后的赵安老脸通红。
是真红。
因为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
属于认证的副作用。
事已至此能怎么办?
只能用阵痛是难免的安慰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