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雨村捋着胡子缓缓道来,眼中满是笑意。
“老夫也有一题,还请贾公子赐教——‘未出土时先有节,及凌云处尚虚心。’”
贾玥礼貌地拱手行礼,礼数周全,笑意清浅,指了指园中新竹,竹叶在风中沙沙作响:
“贾大人,这灯谜的谜底,莫非是个“竹“字?竹有高节,虽破土凌云,仍空心谦逊,正如君子之风。“
贾雨村听闻,眼中闪过一丝欣赏,连忙附和道:
“老夫早有耳闻,贾公子那首‘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实在是令人拍案叫绝,老夫着实喜欢欣赏。
今日出此谜面,相较之下,倒像是在贾公子面前班门弄斧了。”
众人听闻,不禁一阵惊讶,原来那首流传在外的佳作竟出自眼前这位年轻公子之手!
一时间,四周掌声如雷,此起彼伏。
在这如潮的掌声中,柏文渊的脸色愈发难看,他咬了咬嘴唇,眼神中闪过一丝不甘与懊恼。
最终只能悻悻地退到一旁,心中满是失落与无奈。
贾雨村面带微笑地轻轻解下自己腰上挂着的一块紫玉髓。
那紫玉髓质地温润细腻,在月光的映照下,泛着柔和而神秘的紫光,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他将紫玉髓递到贾玥面前,满脸堆笑地说道:
“原本老夫今日来找林大人商议要事,赶巧与贾公子相遇,实乃缘分。
按这灯谜的规矩,答出谜底林府有礼物,我若不表示一二,岂不是坏了游戏规则。
这小小薄礼,还望贾公子笑纳。”
贾玥见状,也觉得突然,连忙摆手推辞,说道:“贾大人,这紫玉髓太过贵重,晚辈实在不能收下。”
然而贾雨村却好似铁了心一般,执意将紫玉髓往贾玥手中塞,满脸堆笑地说道:
“贾公子就莫要推辞了,这不过是一点心意,您若不收,反倒显得生分了。”
紧接着,贾雨村趁着众人的注意力稍有分散,不着痕迹地将贾玥拉到一旁较为僻静之处。
他微微凑近贾玥,刻意压低声音,那笑容中似藏着几分隐晦的深意,轻声说道:
“贾公子,茫茫人海,机缘巧合下咱们都姓贾,这可绝非寻常,想必是天定的缘分。往后啊,咱们可得多亲近亲近。”
说罢,他目光如炬,紧紧盯着贾玥,话锋一转,“您这贾姓,和我可大不一样呐。您这贾姓之后,暗藏的底蕴,又岂是旁人能看透的。”
贾玥心中猛地一紧,瞬间警惕起来。
知晓自己身世底细的人少之又少,此刻贾雨村竟突然提及,着实让他有些猝不及防。
偏偏此时李文景就在不远处,正与旁人交谈,贾玥深知不能在此刻露出异样,以免引起他人无端猜测。
于是,他强自镇定,面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应道:“贾大人这话,倒是让晚辈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可内心深处,他已然对贾雨村的意图充满了戒备与疑惑。
贾玥心里清楚贾雨村为人,可谓“红楼第一恶人”,是个不择手段又趋炎附势的小人,深知这等小人的礼物若不收下,恐怕会生出些事端。
于是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无奈之下,只得接过紫玉髓,心中对贾雨村的行径愈发警惕,面上仍是笑着说道:
“贾先生真是太客气了,如此厚礼,晚辈愧不敢当。”
贾雨村顺势拉着贾玥的胳膊,热络地说道:
“我倒是有一女弟子,也颇通文墨。她平日里对诗词灯谜极为喜爱,改日我定安排一番,让她与贾公子切磋切磋,想必定能碰撞出不少才思的火花。”
贾玥心中一凛,他自然知晓贾雨村口中的女弟子便是黛玉。
听贾雨村这话,明显有拿黛玉当诱饵,试图与自己进一步结交,甚至可能暗藏其他算计的意味。
这让贾玥不禁暗自思忖,林如海身边竟有如此心怀叵测之人,看似平静的林府,实则危机重重。
表面上,贾玥依旧维持着温和的笑容,说道:“若能与令徒切磋,晚辈求之不得,只是晚辈才疏学浅,只怕到时候班门弄斧,让令徒见笑了。”
宴会结束,文人墨客结束了争猜灯谜,欢声笑语混着桂花香气飘向天际。
林如海没亲自来送客,只是远远地瞧着。
望着贾玥在灯影中淡然的模样,忽觉这深宅大院里,竟唯有这少年如清泉般剔透。
他转头看向肖姨娘,见她正用帕子掩着嘴窃窃私语,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贾玥立在廊角,望着池中月影被夜风揉碎,又慢慢聚拢,恍若盛世的兴衰,都在这一轮明月中悄然预示。
他轻抚腰间剑柄上的宝石,触手生凉,却让他想起《洛阳伽蓝记》里那句“高台倾,曲池平“,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是夜,万籁俱寂,林如海独坐于书房之中。
摇曳的烛火将昏黄的光影投映在四壁,静谧而深沉。
他轻轻翻开贾玥初来府上时呈送的礼盒,一部古朴的古籍《洛阳伽蓝记》便呈现在眼前。
烛火欢快地在泛黄的纸页上跳跃,似在探寻着书中尘封的故事。
林如海的目光,顺着那一行行字迹缓缓移动,书中所记载的北魏佛寺兴衰之景,宛如一幅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在他眼前徐徐展开。
看着那曾经煊赫一时的洛阳,历经岁月沧桑,终究化作断壁残垣,他的内心猛地一颤,仿佛每一个字都化作了重锤,一下一下地叩击着他的心弦。
这不正如同世间那烈火烹油般的繁华盛景吗?
无论曾经多么辉煌耀眼,在时间的洪流中,终有灰飞烟灭的那一天。
这时,肖姨娘扭动着腰肢,迈着细碎的步子走进了书房。
不等林如海开口询问,她便像连珠炮似的絮絮叨叨起来:
“老爷呀,您可得给我好好评评这个理儿。我可是一番好心,特意给那孩子精心备下了新衣,满心欢喜地想着让他能穿得体面些。谁承想,他竟偏生不要,就这么整日素着一身,在府里晃来晃去的,您瞧瞧,这叫什么事儿呀……”
“住口!”林如海怒目圆睁,猛地一拍桌子,那声响犹如平地惊雷,震得案头的茶盏叮当作响,仿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