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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东内,还是南内,到处都是流言纷纷,传得有鼻子有眼,高力士根本控制不了。

那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窒息感,压得每一个人都喘不过气来。

当流言失控,便意味着变天的时刻即将来临。

只是高力士没有预料到,这一次的变天会来得那么迅猛,来得那么让人措手不及,甚至生死攸关。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如今却说李林甫接了李隆基的口谕,立即回到了中书门下。

其时,左相李适之的势力被罢免流放了一大批,加上巫蛊事发,作为东宫拥护者的李适之更加成为御史们集中攻诘的对象。

李适之为此忧愤交加,竟一病不起,不得不长期休假,在家休养。

于是,中书门下又恢复了一个宰相的状态,李林甫独掌大权,更加为所欲为。

此时,宰执集团的众人急于知道李隆基的最新表态,都纷纷聚集在中书门下,一见李林甫回来,都赶忙上去问道:“令公,如何?陛下准了吗?是绞还是斩?”

李林甫一身轻松道:“都不是,笞杖二十。”

张博济惊讶万分地叫道:“什么?只是笞杖二十?那不就法外开恩了?都到这地步了,陛下还不想动太子吗?”

萧炅忙道:“老师,若我们辛苦谋划一场,便是大事化小,这会让人看轻我们的。您怎么不劝一劝陛下?”

王鉷不甘示弱,也赶紧道:“我们赶紧上个封事吧,跟陛下言明此事的利害之处,不能宽宥。这个封事最好是由御史去上,谏言得失,我这里有一个妥当的人选。”

罗希奭被挤在最外排,他也不着急,就等着李林甫开口。

李林甫脸上没有一点焦急之色,笑呵呵地让众人都坐,这才道:“你们真当陛下起了宽宏之心?”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王鉷道:“难道不是吗?笞杖二十最多也就打个皮开肉绽,换个手重的人去,也不过就是伤筋动骨,总能养回来。”

李林甫笑道:“诸公这是没有看穿陛下的心思啊。巫蛊一事出来之后,陛下虽震怒不已,但一直采取内重外轻之势,是何原因?”

萧炅猜道:“莫非是陛下不愿让外面知道他对此事的真实态度?”

李林甫道:“正是如此。陛下年少成名,心气极高,最不愿意被人看轻。巫蛊之事在很多士大夫看来,纯属无稽之谈,直接置之不理就是。因此,如果陛下表现得对此事很在意,恐被天下士子讥嘲。”

张博济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关于此事的诏令,都走的密线,从来不明发,就算是六部尚书,也都看不到真容,原来是故意为之。”

李林甫道:“因此刑罚一事,陛下的态度亦是如此。既然对外表明不在意,若对四人处以极刑,反而露馅,因此法外开恩,只是笞杖二十。”

说着,李林甫话锋一变,道:“但我等都知道,陛下委实非常在意,若真放这四人一条生路,那是万万不行的。”

众人纷纷点头,这次搞这么大阵仗,别的也就罢了,杜有邻是非死不可。

李林甫捻须笑道:“因此,陛下才使出这一招瞒天过海之计,名为开恩,实则严罚。我等应当上体圣心,好好办事。”

张博济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那恐怕得在这杖上做文章了。”

萧炅和王鉷则稍稍偏头,似乎要避开李林甫的目光。

李林甫笑道:“没错,普通的笞杖自然是不行。”

说完他望向众人后方的罗希奭道:“希奭,你去命人另外制杖,以精铁为材,外包木皮,再寻一些力气大的壮汉过来行刑,二十杖之内务必让他四人断气。”

此话一出,众人都明白过来,纷纷喜笑颜开,道:“妙!妙!”

这么一来,杜有邻之死的罪过自然就落不到李隆基头上,毕竟他已经开恩了。

当然,也落不到李林甫身上,毕竟他严格执行了。

至于宰执集团,跟此事都毫无瓜葛。

那就只有落到行刑的罗希奭身上。

现在的李隆基肯定不会因为杖刑打死人而责罚罗希奭,但日后他若像汉武帝一般,觉得冤枉了李亨,把旧案翻出来,便不好说了。

罗希奭强忍住心中的愤怒和不快,面上没有一点波动,依旧恭恭敬敬,心悦诚服地拱手道:“令公高明,属下立刻就去办。”

而这几日的东宫,从外面看静悄悄的,似乎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

但颓败之势,已经初露征兆。

巫蛊之事爆发之后,李亨忧惧交加,直接病倒了,而且日渐严重。

御医过来瞧了,连日用药,没有好转。

连奉御徐如桂都来了,把脉问诊,回禀李隆基说是心病所致,用药难以调理,只能静养,且不能多费心神。

李隆基听完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任何言辞。

太子妃韦氏和张良娣日夜服侍,不敢稍离,到后面,就连杜良娣也拖着虚弱的身体过来帮忙。

杜有邻等四人笞杖二十的消息就是在这个时候传入东宫的。

其时,赵楚宾和李辅国也都在寝殿陪同。

自从出事之后,赵楚宾就没离开过东宫,生怕有什么事,来不及处置。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所有人都愣了一愣。

韦妃最先反应过来,对杜良娣道:“恭喜妹妹,陛下果然放他一条生路了。”

杜良娣喜极而泣,她没想到,父亲居然还能保住一条性命。

赵楚宾和李辅国对视一眼,没有表态。

二人都觉得奇怪,巫蛊一事就是李林甫栽赃嫁祸,怎么会给杜有邻留下生路呢?

更何况李隆基知道巫蛊的事,必然怒火滔天,就算李林甫良心发现,不想整死杜有邻,李隆基也不会同意。

只是杜良娣在此,他们二人不便说出口。

张良娣听了,面色有异,略一沉吟,便对杜良娣道:“姐姐,这里有我和太子妃二人足矣,你还是赶快回去梳洗一番,回家看看去罢。杜大夫受完刑,必然是要抬回家的,你们父女俩见一面,也好有个慰藉。”

杜良娣听了,不疑有他,喜滋滋地向李亨告别后就走了。

张良娣又对其他内侍道:“你们都下去吧。”

韦妃不明所以,问道:“你把他们都弄走了,待会服药换衣服的怎么办?”

赵楚宾却一眼看出来张良娣是有事要做,当即沉声道:“都下去吧。”

他发了话,韦妃不敢再驳。

等殿内的所有内宦都退下去之后,赵楚宾这才看向张良娣,问道:“良娣是否有话要说?”

李亨其时正发着高烧,整张脸烧的通红,卧床不起,听到赵楚宾这句话,竟猛的一下直起了身子,问道:“可又有什么不对?”

如今他虚弱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一波又一波的打击了。

只见张良娣后退几步,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双膝跪下,含泪对着李亨道:“殿下,妾自入东宫,早已将自身荣辱系于殿下一人。因此妾虽一介女流,值此生死存亡之际,不敢不冒死进谏。”

李亨惊异不定的看着她:“怎么就生死存亡之际了?陛下饶了杜有邻一命,有未下严诏呵斥我,难道不是可喜可贺吗?”

张良娣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跪伏于地,悲声道:“殿下,东宫危矣!”说完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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